灿烂过後只余灰烬。
“别哭,别哭……”安平艰难地移动手指为他擦拭眼泪。等将泪水擦干,含著笑意缓缓闭上眼睛,“别哭,好孩子,别哭……”
他的手脱力地落到水面之下,身体也猛地一沈。
宋扬不自觉将他紧箍在怀里。削薄的身躯伏在胸膛上没有一丝分量。水波细细荡漾都似能穿透那羸弱的身体。只有那鼓胀的腹部,偶尔被踢动地鼓起一小块肚皮,还能告诉他,怀中的人仍有一丝生气。
也仅有那麽一丝了。
宋扬双眼血红,臂膀上的筋脉怒张鼓动。他横抱著安平跨出浴缸,为他擦干身体极轻柔地放在床上。
无暇顾及自己全身的水迹,宋扬翻开手机拨通某位妇产科专家的电话。
他要安平活下去。哪怕拿他所有的一切去换,哪怕他只会更恨他。
天还不亮门铃便鸣叫不止。
宋扬自安平床前弹起来,飞奔去开门。
一个高挑男子领著一只小箱子站在门口。宋扬面色陡变,立时摔上门。
罗圣乾抵住即将合上的住门板,眼中冷光犹如幽冷的手术刀,“裴先生,或者说宋先生?真想让安平活下去,就收起你的傲慢!”
宋扬怒目而视,终於颓然撤至门边,“二楼左手第二个房间。”
罗圣乾三两步跨上去。
两人合力,不到半个锺头将一间空置客房改成临时手术室。
安平还在昏睡,直至被挪到简易手术床上仍未有丝毫反应。
罗圣乾双唇紧绷如刀刻。他让宋扬在门外等候,自己有条不紊做好术前准备。
剥开安平的衣衫,膨大如鼓的肚子立时戳进瞳孔。那可怜兮兮的枯瘦身板,在巨大的肚腹的映衬下更显羸弱,似乎随时会被压碎。饶是他做了这许多年医生见惯生老病死,眼睛仍泛起酸意。
“大嫂,荣钊让我来帮你了。”
罗圣乾伏身低语。安平凝滞的睫毛仿佛细弱地抖动了一下。
二十多分锺後,室内传出嘹亮的婴儿啼哭声。
宋扬飞快跨到门边。罗圣乾拉开门,如释重负对他微笑,“是个千金。大人孩子都平安。”
宋扬青白的面孔刹那迸发笑意,“真好。真好……”
宝宝被送入一早准备好的婴儿室。前期安平很注意保护胎儿,虽然後来陡生变故又提前几天剖腹出生,宝宝总体还是很健康。罗圣乾冲了温水给她清胃,她嘬著小嘴喝得津津有味。
只是爱哭,除了睡觉总在蹬动著手脚啊啊哭号。似也知道自己不被“母亲”喜爱,对这陌生的人世充满惧怕。
安平中午醒来。罗圣乾正坐在床前,轻轻用手指梳理他一头白发。
安平偏过头,重又闭起眼睛。
罗圣乾拿出一盒,剥了一粒星星形状的粉红糖果放在他枕边,“吃一点吧。荣钊说你喜欢。”
罗圣乾起身离开。安平一侧脸颊陷在枕头里睡意深沈。
太阳投在床上的光柱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床脚。
安平慢慢探出一只手,摸到那粒含进口中。
甜糯的味道滑进喉咙。
安平依稀记起,十数年前被齐荣钊救起後,男人给他的第一样食物,便是这种。
柔甜的香味像是一种花瓣的味道。男人捏著他的脸颊笑他,“小傻瓜,我已经把你洗白了,一点都不脏。你比这颗小星星还可爱。”
安平咬碎口里的糖果,将整个脸孔埋进枕头里。
四十七
四十七
一周後安平能够下床走动,饮食逐渐恢复正常。又过了些时日,身上多少有了点肉。
半月有余,他还没见过宝宝。
开始如常进食後,因怀孕而有些微胀大的shuāng_rǔ渐渐有乳汁分泌。前几天乳汁持续泌出而不能疏导排出,rǔ_fáng剧痛无比,胀大的rǔ_tóu泛著豔红的色泽,浑似爆裂流出的血迹。
安平却似浑然不觉,不小心撞到胸口也似全无痛感。直到罗圣乾发现异状,强迫每日用吸奶器将奶水吸出,几欲涨破的胸部才得以解脱。
至於吸出的奶水用在了哪里,安平自是一概不闻不问。
这日用过午饭後安平上楼休息,路过隔壁的婴儿室。宋扬跟罗圣乾都在里面七手八脚地哄小宝宝喝奶水。安平朝半开的门内看了一眼。罗圣乾眼尖逮到他,“安平!快来快来,你看她吃奶嘴的模样好有趣!”
安平一下绷起脸,狼狈不堪逃进卧室。
脸孔被羞耻感灼烧得滚烫。安平冲进卫生间拼命往脸上泼冷水。神经快要被冰得麻痹了,安平缓缓抬起头。
镜中一张青灰脸孔,一头苍苍白发。半人半鬼,不类人形。
的确不是人。
安平的嘴角神经质地抽搐。
做出那等丑事,哪里还配做人。
洗手台上有一只忘记收起的剃须刀。
宋扬怕他想不开,坚持在他房中睡沙发,日夜形影不离看护他。这剃须刀定是他的。这古旧的刀架实在配不上裴大总裁的身份。式样粗陋不说,用得时间太久,手柄有了裂纹,还用黏胶重新粘过。
安平伸手拿起,握在手中轻轻旋转。
他自己也有一只同款的剃须刀,那是宋扬送他的十五岁生日礼物。当时宋扬说,总有一天他会用到。
而宋杨的这只,则是他送的。
到现在他还记得,曾用自己那只剃须刀给裴宿恒刮脸。那时青年便无意间提起,那柄刀架的式样与他父亲的一模一样。
就连母亲,也曾不止一次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