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帐篷如同一座小雪山, 在阳光中发出刺眼的光芒,那是用海灵羊的羊毛一点点捻成线, 而后织成巨大布匹做成的蓬布。这种生活在雪线以上的生物机警而灵敏,善于攀岩, 一身雪白轻盈的长毛, 雨雪不侵, 几乎与周围雪景融为一体,极难捕获。在西戎也是千金难买之物, 通常只有贵族才用的起。这座巨大的帐篷不知耗费了多少海灵羊羊毛, 又汇聚了多少工匠编织,它屹立在秋天的草原上,让人遥遥看上一眼便觉得心中生出宁静圣洁之感。
她走近帐篷一角, 弯下腰掀开帐门,先将水桶推了进去, 而后小心翼翼地爬进帐篷。
帐篷里密不透光, 与外面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世界。灯架上放着上百只灯盏, 豆大的火苗照出帐篷里的摆设,充满异域风情的羊毛毡挂在墙上,神台上是一座用洁白玉石做成的神像。那神像的半边脸沐浴在光中,而另外半边则淹没在黑暗中,依稀可辨出是个女人。她低着头, 好像在看着神台下的人,手中结着奇怪的手印,双手皆是空空如也。
少女充满畏惧地爬到神台下,那里正卧着一个人,双目紧闭,昏暗的油灯照出她的面容,乍眼一看竟和台上神像有几分相似,少女迟疑片刻,用木桶里的水打湿了帕子为她擦脸。
她眉心微微皱起,好似睡的并不安稳。少女为她擦完脸,便帮她将发辫重新拆了打过,发辫中有什么东西一闪,她顺着摸去,原来是金线织成的发线,线有些沉,上面串进去许多细碎的宝石。她做完这一切,在地毯上俯身跪拜,极为诚恳地做了几个长命礼,才推着水桶无声爬出帐篷。
她身后那人微不可地动了动眼皮,颤抖着眼睫睁开一道缝,随即又慢慢合上。
少女在又去提水,然而河边站着一个人,正在眺望远处的羊群,那些羊漫步在草原上,好似一群移动的白云。少女放下桶行礼,那人穿着月白色的袍子,头上带着一圈繁复华丽的宝石头饰,仔细一看便能发现,那些复杂的花纹其实是一个个不同的传说,故事中的神灵们都用珠宝点缀。来人眸色冰蓝,在日光中好像是雪山上的蓝色冰湖,瑰丽如宝石般熠熠生辉。她低声道:“毕述大人。”
毕述动了动眼珠,注视着她,问道:“今天是你进去伺候阿月来?”
少女诚惶诚恐道:“是。”
“她醒了吗?”毕述问。
少女认真想了想,回答道:“阿月来大人没有醒来。”
毕述哂然一笑,甩袖走进帐篷,她先在门边柜中取了一碟东西,而后向神台行礼,拿了只灯盏盘坐在神台下,手从碟子中抹了些什么,向着睡着的人脸上抹去。
“我知道你不是醒不过。”鲜红的颜料被她点在那人眉心,她顺着她的鼻梁往下,忽然手中动作一顿。
跳动的火苗照出那人湿漉漉的眼睫,毕述搓了搓指尖,感觉有些无措。她想了想,还是把话说完:“你是不想醒,是吗,阿月来?”
毕述指尖全是红色颜料,如同鲜血般沾染在手中,但她却毫不在意地拿起铜铃,轻摇一声,闭上眼睛默念经文。
然而她没有等到答复,帐篷中寂静无声,神台上神像平和宁静,温润的眉目浸在黑暗中,晦涩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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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秋雨方过,晴了不足半月,晨起的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湿润的水汽,飞檐琉璃瓦在晨雾中露出一角,镀着朝阳的曦光,漂浮的白色雾气将宫殿点缀的如仙宫般虚无缥缈。
棋盘上落下一颗棋子,楚晙看了看棋盘,微微一笑道:“皇姐,你又输了。”
吧嗒一声,楚昫手中白棋落在棋盘上,滚落在外侧,她唇色惨白,眼窝深陷,显然是多日未曾歇好,她胸口起伏不定,眼中恨意更甚。
“哈哈哈哈......”她仰头长笑,扶着棋盘边缘的手微微颤抖,想把盘上的黑子取回,但是手抖的厉害,怎样都拿不起来,“我不信我会输!”
楚晙嘴角勾起,袖手旁观。楚昫猛然发力将棋盘掀翻,站起踉跄几步,指着她道:“原来你早就布置好了!让我与楚明相斗,最后再从中获利,以进为退,真是一步好棋!”
楚晙捡起棋盘,黑白棋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上,一颗黑棋旋转几圈后落在缝隙交汇处,楚晙道:“皇姐在说什么,我怎地听不懂?”
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道:“请坐,我说的话还算数。今日若是皇姐能赢了我,我便放你出宫。”
楚昫勉力压制住自己的恐惧,坐回小几边。马上有宫人过来将散落于地的棋子捡起,归于棋笼中,整个过程几乎听不到一点声响,宫人轻薄的红色披纱刺的她眼睛生疼,她嘴唇抖动,恍惚间像明白过来了什么。楚晙从棋笼里取出棋子,见她双眼无神,身形摇摇欲坠,半晌楚昫才了悟般道:“你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是不是?”
“.......这宫中早就有你的人,不,不止在宫中......”她摸出一颗棋子,喃喃自语般念道:“前朝,中宫,后宫.......真是好大的手笔,你是从何时开始布置这些的呢?你便对那个位置如此自信,觉得自己能让百官听命,六州十八郡臣服么?”
白棋落在天元上,楚晙垂下眼,朝阳如水,金红霞光洒入窗栏中,支起窗户的木架影子正好落在棋盘上,将棋盘沿对角分成两半,楚晙轻轻摇了摇头,紫色王袍上的朱雀纹饰显现出极为炫目纹路,她道:“皇姐,请吧。”
落在棋盘正中央的白棋犹如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