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缰绳,也对流落大喊:“流落!”
只喊了这一声,他犹豫了一下,便无话了,只是在这生死关头,多看了几眼这个傻少年,带着无可奈何的笑意。
“大......大人?怎么啦!”流落被颠的说话不利索,急的看着苏己楼。
“你说......一会儿追上我们的,是伏萧还是李重......”
“大人......一定不是李重那个混蛋!”
苏己楼却对他笑了笑,一把将他从车上推了下去。
“离开我,活下去......”
“大人!”流落几乎是带着哭腔的高喊声,随着他重重坠地,猛然停止,渐渐遥远。
马车的火势已经越烧越大,苏己楼将缰绳一勒,将车提调向山路边缘,俯仰之间,万丈断崖。
不论追上来的是谁?他都不能被抓到,他宁死不愿做李重要挟谈判的筹码,也不愿一生被困在伏萧身边。随意他这次必须做第三种选择。
看来,真如房演所言,自己真的是能亡帝心之人。
既然帝心注定了要亡,那就让自己死在他前头吧!
流落爬起来,不顾身上的疼痛,奋力的跑向那如火球般滚翻的马车,跑到跟前时,车已翻了下去,随着马车支离破碎的,还有他碎裂的哭喊声。
“大人——大人你等等流落!”流落顺着覆车的轨迹,纵身跳了下去。
伏萧赶到时,那处山崖边已经冒起了灰烟,崖下的树木正熊熊燃烧着,身至上风,虽只有余烟缭缭,伏萧却觉得自己眼眶流泪,不能呼吸。
“小楼,小楼,小楼......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这么傻!”他摔下马,趴在崖边大喊。
小楼,别出事,别出事,二哥再也不逼你了!你不能有事......
伏萧的眼泪止不住,大哭着对崖下呼喊。
身边的属下对此况见所未见,不敢多言,那人刚要退后几步,伏萧忽然跳起来揪起他衣襟大喊:“给我找!必须是活人!必须是活着的!我只要活着的,要是死了!你们谁也别活!”
近百人立刻钻进了深入崖底的道路。
月亮已经升起来了。
伏萧仍在崖边蹲着,秋夜刺骨,他的心却比秋风还萧瑟战栗,看着远处的火把在靠近,他真怕带来的是自己不敢承受的消息。
搜寻的队伍走过来了,身后死人抬着一副盖着黑衣的担架。
伏萧颤抖着双手,迈不开腿,士兵上前,战战兢兢道:人找到了,只是,只是......”没说完,所有人都跪下了。
伏萧抖手掀开那衣服,衣服盖住的,是一具尸体,已经被林中烈火烧的面目全非......
他呼吸急促,血液都涌了脑穴,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消息最先传到的地方,是华歌,而不是樑城。
苏己楼的死,让伏萧彻底的疯癔了,他一纸飞信传于帝廉后,便再一度加快了攻取渭州的速度,攻下渭州,直取暄城,然后进入帝都。而此时他需要一个能让他进出帝都重门,畅通无阻的人。
此人便是帝廉。
帝原不是没怀疑过帝廉的,当初没有跟帝心挑破,是念及手足之情,也是抱着一丝“可能是自己多心”的侥幸。
但是他没料到李重能擒获苏己楼,没想到面对李重的威胁,帝心竟真答应了送城,他没料到事态竟会发展至今天这一步,眼下,既然大局将论定,命也不由己,他便也无所谓了。
江山政局他从不关心,王爵金玉他也可有可无,如今他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这个兄弟,是否真已经背叛了亲情衷义。
在帝廉与他饮下一盏茶倒下后,他终于找到了那封通信。
伏萧信上的内容,让帝原心凉半截,伏箫要帝廉在暄城沦陷后,打开华歌城门......而且,苏己楼居然已经死了。
帝原将信放回了原处,然后写下了三封信。
两封分别交人送往了鸿仙宫和樑城,告知讣告。另留一封压在了帝廉手边,信中未写自己知道的背叛,只是写下了自己已经隐往茫茫山林,再无回意。
鸿仙宫这边,苏楚看完了帝原的信,两行泪水划过精致的下巴,她抬起晶莹婆娑的泪眼发呆。
她一声声的呢喃着:“初心,初心......”
初心怕她是大悲过甚,悲痛的安慰:“小姐,您节哀啊。”
“初心......初心?”苏楚凄苦的笑着,她的笑容,即使是哭着挤出来的,也依旧美丽,可是她觉得讽刺:“我只是想起了哥哥的话,勿忘初心,勿忘初心?哈哈哈哈!勿忘初心.......”
“小姐?小姐......”
“去把哥哥以前送我的金丝笼取来吧。”苏楚轻轻擦了擦眼泪,似平静下来,又似死心。
初心赶紧出去取笼子,苏楚慢慢起身,掀开重重银丝帘幔,看着帘后的那幅画。记得当初他画自己的时候,心不在焉的,不敢看自己,又不得不看。
“寻亦,哥哥死了,帝心的江山也终结了,什么都结束了......”苏楚笑了笑,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可是帝心的一切是毁灭了,但跟着毁灭的东西也有太多。
万物皆非,大梦一场空。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那个精致的小瓶子,她随时等待着这个王朝的覆灭,正如她随时等待着自己的死亡一样。
她拔开那瓶塞,一仰而尽。她扶着墙将画撕下,紧紧地抱在怀中,似心满意足又似凄苦哀伤。
苏己楼的死,与他自己来说,是一次宁死不从的牺牲,但同时也是一场大势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