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钰沉默了一下,然后道:“父亲要是非要这么认为,孩儿也没办法。”
“……”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谁也不说话,空气有些凝固,最后,父亲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总之你下定决心就是要走是吗?”
桑钰道:“是,请父亲成全。”
父亲拳头攥紧,眼睛紧紧盯着他,严肃道:“还回来吗?”
桑钰道:“等孩儿他日真的金榜题名了,自然会回来给父亲报喜。”
父亲颓然地摆摆手,“算了,你想走……那就走吧。族里……我会去说的,你不用担心。”
桑钰深深叩首:“多谢父亲。”
桑钰是在一个非常寒冷的秋日早晨走的,他谁都没有告别,只去母亲房里看了一眼,背着自己的古琴就离开了村子。
月亮还挂在天边,他抬头看了看,转身走进了那家帮他剔骨去皮的老大夫的医馆里,老大夫刚刚把药配好,见他进来,惊讶道:“你怎么来了?这天还没有亮透,要看病也等天亮了再来。”
桑钰道:“我要求您的这件事必须得在没人的时候做。”
大夫眉头皱了皱,道:“你要求我什么事?”
桑钰道:“您救了我的命,我对您感激不尽,这张脸也是您给我的,您会挫骨拔皮,那么……”他冲大夫笑了一下,“您会给人易容吗?”
大夫道:“你想易容?”
桑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轻声道:“这张脸挺好的,只是我还不太习惯,所以我想在我习惯之前,求您再帮帮我。”
大夫眉头皱得更紧了,犹疑道:“你想易容的话,就得再顶着另一张脸了,即使如此……”
桑钰道:“我不在乎。只求您帮我易得稍微明俊一些,可以吗?”
第73章再次相遇
桑钰离开家后的那个冬天下了一场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
他背着古琴四处学艺,一年后来到滦阳,爬到山顶登高望远却被大雪困在了山上。
山上都是嶙峋怪石还有厚厚的积雪,枯枝掩映,单薄的身影跋涉在山路上,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
自从从那场大火里捡回一条命,桑钰就变得格外畏寒,到了冬天更是难熬,寒侵心骨,冷风一吹,简直冷到了骨子里。
捡一枝枯枝作拐杖,少年艰难地在雪山上行走。他手里握着一枚玉佩,触手温凉。那是小时奶奶送与他的,他离开家时什么贴身的东西都没带,只带了这枚玉佩,当作奶奶的魂灵还在护佑着他。
天寒地冻,一眼望去都是皑皑白雪,连枯草都没有。桑钰走了一个多时辰,鞋袜被雪水浸湿,双脚已经冻得僵硬,再走不了半步,他抿了一下嘴唇,把古琴扔在一旁,直接坐在了雪地上。
天色渐渐暗了,清冷的月光从枯枝间映照下来,他费劲地抬起头看远处山峦,青黑的影子如同蛰伏的巨兽一般,似要吞噬掉什么。头顶似乎又有雪花落下来,周围都是冰冷的岩壁,桑钰觉得寒气逼人,连膝盖都在疼。
……不,不行,不能坐着,得走出去,眼看天就要黑了,山上不知会有什么东西,万一再变天……
这样想着他重重喘息几声,勉力拿古琴支撑着站起来,动了动因寒冷而僵硬的双腿,咬牙朝前走去。积雪太厚了,一脚踩下去要使很大力气才能拔出来,桑钰冻得哆哆嗦嗦,再次陷入一个雪窝,无论如何也没力气了。
双脚没有任何知觉,他把古琴竖插在雪地里,攥了攥拳头,猛地一拔,没有预料到手心一松,原本紧紧握着的玉佩直接飞了出去。
一道弧线划过,玉佩落在崖壁下面的雪窝下,顿时不见了踪影。
桑钰的眼睛在那一瞬间闪了一下,反应过来连忙滚到崖壁下,不顾后背的疼痛,蹲下身在雪地里找起来。
用手刨开积雪,底下只见黑色的岩石,他心里伴随着挖掘的动作一下一下空了下来。
没有,哪里都没有。大约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心里又急痛,他发狠一手劈了下去,猛不妨撞在了一块被白雪覆盖的石头上,一阵深入骨髓的剧痛袭来,一双素手便布血痕,本就生有冻疮,被冻土磨破,鲜血淋漓,疼得他全身颤抖。
风疾天寒,天空变得云痕重重,像要沉坠下来,温度骤然下降。桑钰终于力竭,停下动作不再寻找,直起腰才发现裤腿已结了冰,他用力挣了挣,却根本抬不起脚,穿得又单薄,寒风凛冽,就像置身冰窖一般,冰寒彻骨。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桑钰蜷缩在雪地上,冻得嘴唇发紫。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山上突然传来野兽的嗥叫,让他神智瞬间清醒。不能放弃,必须要走出去。
桑钰挣扎着坐起来,垂头缓了一会儿,才慢慢站起来。双腿已经麻木无觉,他拼尽全力抬脚在原地蹦了蹦,也许是太久没有活动,刚蹦了两下,他就摔倒在地上,崴了脚,跪在雪中,疼得直咬牙。
又有雪花飘下来,落在他眉间,天色昏暗,桑钰绝望地闭上眼,再没力气动弹。
……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他恍惚看见一个人影在向他走来,却又忽远忽近,是幻觉吗?
救救我……救救我……他发出无声的呼喊,那人却越走越远……
·
睁开眼,桑钰发现自己被一个人背着正在下山,彼时天光大亮,风雪已止。
“……我没死?”他喃喃出声。
背着他的人听见声音,微微侧了侧头:“你醒了。”
桑钰动了动手和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