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响起,比赛开始了。
刚开始,一切都很正常。股沟的伤并没有复发,头痛也减轻了,崔斯坦终于可以畅快地踢球了。
他永远也想不到,二十分钟之后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后来,人人都说,崔斯坦不过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上。在足球比赛中,运动员的双腿至少会被踢个两三次,这很常见,也不是特别危险的碰撞。在切尔西赢了一个角球机会之后,崔斯坦向前冲去抢球,却在半途遭到了对方两个球员的截击,一阵让人难以忍受的剧痛贯穿了他的左腿。崔斯坦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疼痛,他一头栽倒在地上,痛得差点晕过去。
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腿,在疼痛和晕眩中奋力地呼吸着。他的皮肤被断裂的腿骨刺穿。他的腿从膝盖往下可能有好几个地方都折断了,此时正以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崔斯坦盯着他的腿,感觉胆汁在往喉咙里涌。他看到了血,他的腿泡在血泊里,周围是大片大片的鲜红色。
恍惚间,崔斯坦听到其他球员在大喊,队医匆忙跑到他身边,他还看见了杰瑞德阴郁的脸。尽管他不用看杰瑞德的脸色也知道自己伤情很不乐观。他受过很多次伤,但没有一回能跟这次相比。
崔斯坦看着天空,双眼因为疼痛而泛起泪花,他被放到了担架上,然后被抬出了球场。
球迷们以掌声送他离场。
崔斯坦死死地闭上眼睛。在内心深处,他知道这是大家最后一次为他击掌。崔斯坦一点也不意外。在他身上,好事从来不长久。
剧烈的疼痛渐渐夺走了他的意识,在陷入昏迷的那一刻,崔斯坦竟然有些开心。
崔斯坦醒来的时候,他左腿上打着石膏,正躺在一间素净的病房里。崔斯坦有点意外,因为他感觉不到疼痛,接着他想到了,这大概是止痛剂起了作用。
“你感觉如何?”
崔斯坦转过头,看见杰瑞德站在旁边。“直说吧,到底有多糟?”
杰瑞德看了看在门口徘徊的加布里尔,又看了看崔斯坦。“你左腿的胫骨和腓骨有多处骨折。医生对你的腿进行了手术修复,但是……”
“但是我的腿还是废了。”崔斯坦说。
“没有废,”杰瑞德非常肯定地说,“你的腿会痊愈,只是……”
“只是我再也不能踢球了。”
过了很长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崔斯坦差点笑出来。他为了参加世界杯复健了好几个月,结果在痊愈以后的第一场比赛里,他竟然又受伤了,还是这种彻底毁掉他职业生涯的重伤。
“重回赛场的可能性还是有的。”杰瑞德说。
崔斯坦笑了。“对,可能性是有的。但就算我能踢,也不可能恢复到从前的水平了,对吧?”
杰瑞德抿了抿嘴。“不要这样全盘否定自己。人和人的情况不同。我认识一个球员,他在受伤以后做了一年的高强度理疗,现在已经重新归队了,身体也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但是你的情况……很难预测。你的腿骨多处断裂,骨碎片太多,骨折移位的程度也很严重,这两个原因让你的伤势非常不稳定。你腿部的肌肉、肌腱和韧带也出现了大面积损伤。你很快就能重新走路,但这条腿能恢复到什么程度我们也不清楚。而且不管你愈合得多好,如果继续踢职业比赛这么高强度的赛事,这种伤始终都是隐患。”
“没错,”崔斯坦说,“就算痊愈了我也是个残次品。我跟切尔西的合同快到期了。你说谁愿意要一个玻璃人?我的股沟在半年里伤了三次,好不容易养好了,这才上场比赛又受伤了,还是可能会影响到整个职业生涯的重伤。搞成这样,我至少有一年不能比赛,顶级俱乐部不可能冒着风险招募我,可是我也不会去中游俱乐部里踢球的。”
“不管怎么说,你现在还不需要操心这些事。”杰瑞德嘴上说得好,但崔斯坦知道,他其实同意自己的说法,“你需要好好休息。加布,我们走吧。”
“你先等我一下。”加布碰了碰杰瑞德的手腕。
杰瑞德严厉地看着他。“别惹我的病人生气。”
加布笑了笑。“这个我可没法保证,你先出去吧。”
等到杰瑞德离开之后,加布里尔关上门,转身看着崔斯坦。
“行了,你可以开始幸灾乐祸了,”崔斯坦闭上眼睛,疲惫地说道,“你肯定觉得我变成这样都是自找的。”
“我倒希望我可以幸灾乐祸。反正如果受伤的是我,你肯定会在旁边说风凉话的。”
崔斯坦笑了,“所以你是想说你真的在乎我吗?我好感动啊,加布。”
“啊!”加布里尔挫败地喊了一声,“你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这么难搞?”
“那就赶紧滚吧,别来烦我。你没看见我忙得很吗?”
“行,我走。你就在这儿自怨自艾到死吧。”
崔斯坦睁开眼睛瞪着加布,“行了,有屁快放。”
“别这么轻易就放弃,”加布里尔皱着眉,但声音却很平静,“骨折是挺烦的,但你的伤可能会更严重。比如说如果你伤了脊柱,今后就不能走路了。你相信我,瘫痪更可怕。我受伤的时候,医生认为我别说踢球,连路都没法走了。但是我从来没放弃过,现在不是也恢复了吗?”
“是,你比我坚强比我厉害,老掉牙的话就别说了,赶紧滚吧。”崔斯坦的声音似乎有点哽咽,他羞愤欲绝,瞪着加布的眼神更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