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俭将手中的青竹鱼竿一甩一抛,姿势动作颇为熟练与轻巧。鱼钩在空中划了解个漂亮的弧线,飘然落水。
抛下钩,裴行俭在小马札上坐了下来。旁边依旧有那个青年打着伞。
“尚书,那薛绍仿佛是要失约了。”青年道。
裴行俭淡然道,“不会。”
“何以见得?”
“此人器识非凡绝非轻佻之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老夫料定他必来!”裴行俭说道。
青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自从尚书归朝之后,宫中屡次宴请夫人;今日又得了太平公主的请柬,相约夫人明日芙蓉园怡心殿赴宴。尚书,那莫非是薛绍的意思?”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裴行俭不以为意的淡然一笑,“何必庸人自扰,只管钓鱼吧!”
“是……”
裴行俭突然一下拉起鱼竿,竿尖弯沉有鱼上钩。
“哈哈,看来今日运气颇好啊!”
“尚书,这是条大的!”
二人颇费了一番力气才将一条四斤来重的大鲈鱼收入囊中,这时石桥边传来一个干净又清脆的女童声音——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裴行俭呵呵的笑,“来了!”
青年抬头往桥边一看,“这小姑娘煞是可爱!”
妖儿依旧戴着一顶大斗笠赤着一双脚,欢快的跑在薛绍的前面。
微雨淅沥,一方山水如淡墨画卷。四野里一片寂静,妖儿的声音如同轻盈的鸟儿在曲江池的上空飘舞飞扬。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
青年挠了挠头,“尚书,她嘴里都念的一些什么啊?”
裴行俭呵呵的笑,“你呀,真该多读一点书,比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还不如!”
青年木讷的脸上现出了一些尴尬的神色,“我能认得几个斗大的汉字,在靺鞨一族当中已经算是很有学问的了。汉学博大精深,太难学了!”
“不学无术,还自以为荣!”裴行俭没好气的斥骂,“妖儿方才吟讼的是《诗经小雅》里的篇章。依老夫看,她当你的老师绝对没有问题!”
“尚书教训得是……”青年臊得一脸通红。
“二位尊长,我来喽!”妖儿笑嘻嘻的跑到堤岸边,青年连忙上前将她抱了下来。
裴行俭笑呵呵的拿出一个盒子,“来,今日老夫请你吃糖!”
妖儿顿时双眼发亮,“呀,这是江南!”
“老夫知道你是南方人,所以特意买来江南的糖,喜欢吗?”裴行俭笑呵呵的道。
“我要吃、我要吃!”妖儿欢呼雀跃。
薛绍走下了河堤,“妖儿,你可曾谢过裴公了?”
“噢,对哟!”妖儿连忙拜了下来,“多谢裴公赐糖!”
“哈哈,真是个可爱的丫头!”裴行俭连声大笑,亲自打开小木盒子取出两来塞进了妖儿的嘴里,“甜吗?”
“唔,唔,好甜!”妖儿嘴里塞了个满满,欢喜的连连点头。
薛绍笑呵呵的摸了摸妖儿的头,“去玩吧,别跑太远,小心不要落水。”
“我会游泳哦!我能游好远的!”妖儿笑嘻嘻的收下了裴行俭给的一盒儿饴糖,倒也没忘了给三个大人每人分一颗,然后四下玩乐去了。
“尚书,这就是我编译的蓝田秘码本,请过目。”薛绍将本子给了裴行俭。
“多谢薛公子!”裴行俭郑重的接了过来,翻开认真的看了几页,若有所思的点头道,“用这样的加密办法来传递军情,的确是比以往的军情驰报要稳妥得多了。纵横是被敌军截获,也不必担心泄露军机——大善!”
“若能让它在军事上发挥一点用处,对我来说也算是一种欣慰了。”薛绍微笑道。
裴行俭拍了拍那个本子,“好,老夫收下了!但是,如果当真要在军队里用这种方法来传递军情,光是有薛公子和老夫两个人学会,是远远不够的。必须得要事先专门培养一批人学会这种秘码的编译之法。老夫准备启奏圣上,让兵部择选合适的人才来学习此法。等到了出征之时再带上这些人充当行军书令史掌管往来的军情递报,同时还得准备多种密码本。如此,方才妥当!”
薛绍点头笑了一笑,“尚书所言甚是。”
裴行俭微然一笑,说道:“如果圣上恩准了老夫此请,到时候教授密码的事情,还得是由你来操持啊!”
“我?”薛绍笑道,“我只是一介检校太官令的闲官,如何去办此事?”
裴行俭不动声色,但眼中闪过一抹精亮的微光,说道:“似薛公子这样身怀异才的青年才俊,理当有个更为合适的职事方能为国家所用,为朝廷建功。老夫会在奏启圣上时说明这套秘码的来历。同时,老夫会在圣上面前请为薛公子另行择选一个合适的职事。太官令?嗬嗬!——老夫怎么看薛公子,也实在不像是一个打理柴米油盐的庸碌之人哪!”
薛绍,心花怒放!
苦心孤诣的一番经营与投资,总算是有了一些收获!
“如此,薛某就拜谢裴尚书了!”薛绍拱手来拜。
“呵呵,老夫身为六部尚书之一,不遗余力的为朝廷举荐人才也是应当。薛公子器识非凡胸怀异才,他日成就必然不可限量!”裴行俭抚髯长笑。
“承蒙尚书吉言!”薛绍笑道,“薛某曾经听闻,尚书有一手相面识人的异术,所言无不精准应验。时下为官之人都盼着能让尚书指点迷津,却又害怕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