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绍当然不会像妖儿说的那样,等着裴行俭去“拜见”他。
礼不下庶人。但是,如果出身闻喜裴氏、人称儒将之雄、身兼文武三品的裴行俭也算是“庶人”的话,那天下就没有仕大夫和贵族可言了。
薛绍起了鱼竿提着小马札走到了裴行俭面前,点头微笑,“小婢失礼,长者勿怪。”
裴行俭站起了身来笑呵呵的道:“相请不如偶遇,就请公子和老夫一同垂钓吧!”
“多谢!”
薛绍在离裴行俭三步之外的地方下钩,垂钓。
有薛绍在旁边,妖儿可就不敢那么放肆了,乖乖的蹲在了一边玩蚯蚓去了。
“不知公子高姓,郡望何处?”裴行俭问道。
薛绍放下鱼竿拱了拱手,“在下,汾阴薛绍。”
裴行俭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可是站在一旁的那个青年眼神稍微变了一变。
纵然不是所有人都认识薛绍,但是“汾阴”这个郡望,现如今天下没有人不知道。
“这么说,你就是二圣钦定的那个备选驸马喽?”裴行俭笑呵呵的道。
薛绍笑着点了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但,一切还没有定论。”
“河东薛氏,家世昌盛名仕辈出啊!”裴行俭手执鱼竿双眼微眯的看着微波潋艳的水面,如同闲话家常一般的说道,“老夫与令尊薛驸马,当年也算略有交情。”
“哦?”这倒是出乎薛绍预料的之外,他拱了下手,“既是先父的友人,便是在下的长辈了。”
“呜……原来长者不是渔夫,倒是当大官的人!”妖儿有点害怕的瑟缩起来,藏在了薛绍的身边,瞪圆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怯怯的看着裴行俭。
“哈哈!小姑娘,你别害怕!”裴行俭笑道,“我现在只是一个江边垂钓的老头儿,一会儿还要教你离骚呢!”
“我可不敢,神仙哥哥会骂我的!”妖儿撇了撇嘴小声的道。
“求学是好事,公子为何要骂你呢?”裴行俭笑眯眯的道,“更何况咱们可是早就说好了的,老夫既然吃你的糖又吃了大肉馒头,岂能白吃一气啊?”
“哈哈!”三人都笑了起来。
妖儿小声的怯怯的道:“神仙哥哥,可以吗?”
“当然可以。”薛绍微笑道,“长者学识渊博,连我也想请他赐教一二。他老人家肯主动教你《离骚》,当属你的福份。”
妖儿眨了眨眼睛,“那、那不如让长者教授神仙哥哥好了,神仙哥哥再教给我!那样,我们两个人不是都学会了吗?”
“哈哈!这小丫头真是聪明得紧哪!”裴行俭抚髯大笑起来。
“妖儿,你去那一边玩泥巴好了!”薛绍摇头笑了笑。
“噢!”妖儿乖巧的走了。
“小婢无礼,长者勿怪。”薛绍道。
裴行俭看着稍远处妖儿纤步的背影,笑呵呵的道:“老夫有些年头没有见过这么天真可爱又聪明伶俐的小姑娘了。真是喜欢得紧哪!”
旁边那青年道:“既然明公喜欢,不如将这小婢买过来?”
明公,大唐时代的官员对上峰长官的一个较为普遍的尊称。青年显然很有分寸很守规矩,没有说出裴行俭的官职和身份。
“君子岂能夺人所爱?”裴行俭稍稍提高了一点声音。
“是。”青年谦恭的应了一声,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薛绍听出来了,这一老一少是在唱双簧,无非就是想让我主动让出妖儿。看来裴行俭还真是挺喜欢妖儿。
“实不相瞒,妖儿只是我收养来的一个流民孤儿。”薛绍说道,“但是我已经将她转为良籍了”
既然是良民,当然就不能被肆意的买卖与送人了。薛绍这算是提出了婉拒,也不会让对方感觉特别难堪。
“流民孤儿?”裴行俭略感兴趣,“她有何来历?”
薛绍便将妖儿的来历简要的说了说,当然,没提自己出手杀了四个流氓的事情,也没提妖儿非凡的学习与记忆能力。
“想不到这么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却有这样凄苦的身世。”裴行俭轻抚须髯的点了点头,“归作良人,做得很对啊!薛公子真有一副菩萨心肠。”
“举手之劳。”薛绍微然笑了一笑。
“对了,昨日公子和妖儿用一种敲击木屐的方法来传递信息,老夫看了觉得颇为好玩与惊奇。”裴行俭切入了正题,“不知薛公子,可否赐教?”
“赐教不敢当,长者有问,在下必然知无不言。”薛绍淡然的微笑道,“其实,这只是我闲来无聊了逗妖儿玩的一个小游戏。”
小游戏?……裴行俭和青年的脸色好像窘了一窘。
薛绍用妖儿逗玩蚯蚓的那根小树枝,在河边泥软的沙泥上画出了一些格子,一边讲解道:“长者请看,我就用这样的方法将不同的字录入这些九九方格之中……”
裴行俭和那青年都围在了薛绍的身边,十分好奇且认真的听薛绍讲解“蓝田秘密”。
裴行俭可是大聪明人,薛绍也算是讲解得十分的透彻。听他一说完,裴行俭就双眼发亮的连连点头,“薛公子巧思,真令老夫佩服!”
薛绍扔掉了小树枝拍了拍手,笑道:“长者莫非是想将这一套蓝田秘码的编译方法,用于军事信息的传递?”
裴行俭和那青年对视一眼,表情当中都露出了一丝异讶。
“薛公子好眼力。”裴行俭道,“老夫失礼,还没有向公子通传姓名。薛公子何以得知我二人是武夫?”
“就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