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彦直盯着照片看了许久,他驾着罗孚轿车在龙华机场的飞机跑道上疾驰的时候,注意力全放在那架c97运输机上,没怎么留意女孩长什么模样,不过凭着第六感,他觉得照片中的少女就是那个帮助自己登上飞机的人,而且正是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争吵还在继续,这帮人是某财务公司的职员,说白了也是放高利贷的,安杰从他们这里借用了五百万,同样是冯茹做的担保,现在安杰跑了,人家找上门来,非要冯茹卖房子还钱。
正闹着,外面又进来几个人,穿着藏青色的西装,斯斯文文的不像是出来混的,他们是安太银行信贷部的,冯茹用房证作抵押借了二百万,如今连利息都不还了,所以他们来催一下,下一步就该是法院执行庭的人登门了。
家里这叫一个乱,但老太太却非常平静,她稳稳坐着,一言不发,而冯茹已经急哭了,刘彦直问老太太:“老奶奶,这照片上的人是您年轻时候?”
屋里太吵,所有人都在用最大的嗓门吵嚷着,老太太听不到刘彦直的问话,将手放在耳畔,摇摇头。
刘彦直做了个手势,双手堵住耳朵,老太太很聪明,慢条斯理的从膝盖上已经破损的小被子里揪出两朵棉花塞住了耳朵,而其他人依旧在吵闹,满屋子唾沫星子横飞,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全都闭嘴!”刘彦直气沉丹田,大吼一声。
屋子里人多,本来还算宽敞的空间变得狭窄无比,空气流通都成问题,刘彦直一声吼震得他们耳朵里嗡嗡的,眼前全是小星星,窗户玻璃也出现了裂纹,其实刘彦直没卯足全力,因为他怕伤到老太太和冯茹,真要敞开了嗓子吼,这屋里的人全都得耳膜穿孔变成聋子。
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懵圈了。
刘彦直继续问道:“老奶奶,这照片上的人是您年轻时候?”
老太太点点头:“是啊,我十七岁的时候,那是1948年,龙华机场迎来一架美军赠与的客机,大家都拍照留念来着。”
“您家是不是有一辆罗孚轿车?”刘彦直接着问。
老太太露出狐疑的神色,还是从容作答:“是的,那是国民政府航空署给我父亲配的专车。”
刘彦直点点头:“好的,那就是了,大家都散了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你他妈谁啊?”财务公司的老几横眉冷目,下巴挑衅式的向前伸着,“咋咋呼呼的,就你嗓门大是吧。”
刘彦直说:“对了,我嗓门就是大。”
那家伙伸手搡了刘彦直一把,被他顺势揪过来,挨着他的耳朵大喊一声:
“啊!”
所有人全都迅速捂住了耳朵,他们并没有受到点对点的攻击,但是声波的攻击是无差别的,只是冲击没那么强而已,但也感到满心说不出的难受
被刘彦直直接声波攻击的可怜虫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完全傻掉了,脑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不断地回响,他耳朵里流出一股鲜血,耳膜破了。
刘彦直做深呼吸状态,全部人再次捂住了耳朵,可是他并没有再次狮子吼,而是轻轻说:“还不走?”
讨债的转瞬间走的一干二净,耳膜穿孔的老几也被同伴们搀扶着走了,这回遇到的情况太离奇,他们再不走,半条命都得搁在这儿。
屋里一片狼藉,冯茹惊魂未定,面红耳赤,她偷着将房证抵押的事情并未告诉奶奶,所以这会儿不敢说话,老老实实去拿了拖把来打扫卫生。
刘彦直拉了把椅子坐在老太太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说:“你还记得我么?”
老太太将耳朵里的棉花取出来,问道:“您说什么?”
“你还记得我么?”刘彦直重复了一遍。
老太太仔细看了看刘彦直,有些困惑:“您是……”
“刘彦直这个名字你熟悉么。”
冯茹抬起头来,纳闷的看了刘彦直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和奶奶套起了近乎,不过这总归是好事。
老太太摇摇头:“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刘彦直提醒她:“1949年的元旦你有印象么,发生了什么事还记得么,那时候你在上海吧?”
老太太眼睛一亮,随即黯淡下去:“我记得,当然记得,那天晚上,龙华机场出了事,一架美国军机被人劫持,虽然后来飞机安全回来了,但是死了好些个人,飞机也受损严重,为此龙华机场和航空署很多人被惩办,我家也被牵连其中,因为是我帮着那个地下党的谍报人员爬上正在起飞的运输机。”
刘彦直无语,自己被当成了地下党特工,这肯定是那几个美国飞行员为了推卸责任胡说八道导致的结果,反正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国民党政权就逃台了,是是非非没人查的清,当年的小姑娘家境优越,坐司机驾驶的罗孚轿车,按说应该能迁往台湾的,可是今天老太太却坐在自己面前,说明他们家被牵连的很深,以至于滞留大陆,此类精英人士的下场可以参照邵教授的父亲,著名的民主-进步人士邵林先生。
老年人喜欢回忆当年,一旦进入状态就停不下,老太太的思维还算清晰,她接着说道:“父亲被革职查办,保密局介入,差点把他枪毙掉,后来他那些政界商界的同学朋友出面找到蒋经国,终于将父亲营救出来,航空署的差使没了,调去了华航,再后来两航在香港起义,父亲参与其中,带领大批两航员工回归新生的共和国,而我也从香港回到上海,继续在圣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