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五爷,你醒了。”桌边有人站起来。江南震也是此时才发现,原来屋里还有两个人。
“你们来做什么?”他满怀敌意地问。
“来将整件事情审清楚。”云倚风替他倒了一盏茶,“江大哥还有其它事情要忙,便把五爷交给了风雨门。”
江南震闭目,语调漠然:“我没什么好说的。”
“五爷最好想清楚。”云倚风并未在意他的坏态度,反而好心提醒,“倘若我与王爷审不出什么,那江大哥就有可能将五爷交给家中其余堂主。我听说近些年来,五爷一直忙于在各门派间游走,拉拢外部势力,与家中亲朋关系并不十分亲近吧?”
那么旁人会不会逮着这个机会,公报私仇啊,就难说了。
毕竟人心嘛,还是有颇多y-in暗角落的,尤其这种世家大族,表面光鲜、内里乌黑的人多了去。
江南震显然也深知这一点,他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来,片刻后,终是颤声承认:“大哥遭人伏击,的确是我所为。”
云倚风心想,这就对了,我猜也是你。
据江南震供述,他是在约莫一年前,遇到那位黑衣人的。
当时苍松堂众人正在山中猎鸟,却见一人正昏迷于树下,腿上有毒蛇咬伤的痕迹。
夏日的丹枫山,毒蛇毒虫不算少,所以江家弟子出门都随身带药,自不会见死不救。黑衣人苏醒后,对江南震千恩万谢,自称是杜鹃城一家琴行的老板,此番是为了北上寻访名琴。江南震恰也是爱琴之人,便与他多聊了两句,谁知这一聊,竟然还聊出了几分莫逆之感,颇有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意思。
再后来,江南震逐渐觉察出对方不一般,便追问他的真实身份,那琴师这才承认,说自己是卢将军旧部,昔日的玄翼铁甲。
云倚风闻言微微惊讶,卢将军旧部?
当时江南震也被吓了一跳,对方继续道:“在最后一战时,我因染了重病,不得不暂歇月牙城,一躺就是大半年,也是因此才保住性命。”
冷不丁冒出这一重身份,江南震当时便后悔了,卢家、谢家,他是断断不愿再沾染的,恨不能彻底割个干净,只是还未等他表明态度,对方却继续道:“五爷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这里有个法子,能助五爷夺得掌门之位。”
云倚风道:“所以你们便暗中谋划,先以美色诱走大少爷,又出手重伤老掌门?”
江南震懊悔道:“我那时鬼迷心窍,见对方武功高强,又j-i,ng通易容术与洗髓术,便被他说动了。”
洗髓术是歪门邪术,专模仿他人的武功,内力虽不同,外形却能学个十成十相似。曾经在江湖中盛行过一段时间,大多被用来栽赃嫁祸,将武林搅得j-i犬不宁,当时的盟主便下令封杀,谁若私下研习,与邪功同罪,这才销声匿迹。
往后的计划也的确进行得很顺利,江南斗走火入魔一病不起,家中人人都在怀疑江凌旭,眼看着大事将成,却又凭空冒出了一个与黎青海勾结的江凌寺。
云倚风问:“四少爷这件事,也是那琴师探到的吗?”
江南震点头:“是,除此之外,金丰城账本也是他交给我的,还有血灵芝,亦为对方寻得。”
云倚风单手支撑着腮帮子,暗自叹一口气,当初你还发誓,说是误打误撞跌入山中才找到的血灵芝,更说若有一句虚言,甘愿千刀万剐。现在却说变就变,可见这江湖中人赌咒发誓啊,当真半分也信不得,比吃饭喝水还要稀松平常。
江南震用了整整两个时辰,方才将那“卢将军旧部”的事情交代清楚,包括对方昨夜轻描淡写那一句,要自己杀了江凌寺,将所有罪责都推到死人头上——与前期每一步都要j-i,ng心谋划相比,简直草率得像是换了个人。
房子里太闷,云倚风坐在院中透气。
季燕然问:“你怎么看?”
云倚风犹豫片刻,问:“那琴师会不会就是乔装后的谢含烟?或者说,至少也是她一伙的人。”否则这一个又一个幕后主使,皆与卢将军有关,未免太巧合了些。
谢含烟的目的,一直是很明确的,要替心上人报仇,将李家的江山搅个天翻地覆。
而江南震背后那“黑衣琴师”,目的则像是要把江家搅个天翻地覆,至少就目前来看,江家稍微有些本事的江南斗、江南震、江凌旭,三人皆已如西山日暮,剩下一个江凌寺,也像惊弓之鸟一般,倘若将来查明他联手黎青海、暗害江南斗一事为真,那么在江家这许多人里,可就真的只剩下一个江凌飞了。
云倚风道:“到那时,对方再设计除去江大哥,这偌大一个家,就真成了一盘散沙,也算达到了给弟弟报仇的目的。”
季燕然道:“但江南震并不承认谢勤之事与自己有关。”
如他所言为真,当年谢勤只是路过丹枫城,连江家的门都没有进,就被朝廷派来的大军抓走了——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至于什么西南绣娘,倒是的确有些印象,一主一仆开出天价来绣百寿图,绣到一半,却自称生了病,匆匆忙忙连夜离开了江家,与骗子有何区别?所以一直记到现在。
云倚风委婉地问:“那名婢女,据说对江五爷……嗯?”
江南震没听明白,疑惑地与他对视,你这“嗯”是什么意思?
云倚风:“……”
算了,当我没说。
院中阳光暖暖的,云倚风问:“还能查到当年是谁率军将谢勤带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