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摩擦声中,车子几乎在原地旋转了一百八十度,骤然停在对面的行车道上。迭起的急刹车声混合着恶狠狠的咒骂声,从一个个迅速落下的车窗里冲涌而出。
叶子书呆呆盯着落地窗外,只见一只手从轿跑未曾关上的车窗内高高伸出,朝向碧天,竖起了中指。
重新钻出幢幢楼宇的一缕阳光直射在车门上,当车子风驰电掣般飞离眼前时,一道张扬狂妄的银光毫不留情刺疼了叶子书的眼睛。
叶子书站在窗内,许久都未缓过神来。
他觉得心里有点儿难受,可他说不清到底哪儿难受,到底为什么难受。
☆、r12.6
如果有规律地每天反复做一件事,久而久之,它便会成为生活中必不可缺的要素。就像刷牙洗脸一样。如果突然有一天突然停水了没法洗漱,那么不止嘴里和脸上,浑身上下都会觉得不对劲。
当叶子书一次又一次打开别无一物的信箱,一次又一次查看并没有新信息的手机,一次又一次看见棕发蓝眼的前台接待时,心里就是这种感觉。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像不喜欢屡次搬家,不喜欢课上到一半突然换老师,不喜欢安排好的事情突然改变计划一样。
突如其来的变动总会令他不安。
他支着额角,陷在图书馆中靠窗而置的软沙发里,一只脚跷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搁在腿上的手提电脑像热水袋一样源源不断散发着暖意。
他无需再像刚出国时那样天天靠电子字典过活,枯燥乏味的理论不再像天文一样让人看不懂。他开始接受硬的硌牙的法棍与冰凉的凯萨沙拉,手机联系人中多了几个不太好念的外文名字。
就像黎杨说的那样,适应一段时间就好了。
叶子书从老掉牙的文献里抬起头,推推眼镜,将目光投向骨牌一样整齐划一的书架,希望能从中剥离出那个不可一世的身影。
可惜不管他抬几次头,都徒劳无谓。
难道不该这样吗?一直以来不也都是这样期望的吗?叶子书摇摇头,轻叹一口气,继续攻克几十年前用打字机打出来的文字。
二十分钟以后,页面仍旧停在原处。
叶子书瞥一眼时间,猛吸一口气,一把扣上屏幕,将电脑搁上矮几,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都快一个礼拜过去了,怎么说都还是有点儿不放心。他觉得还是得问问。
替代黎杨的工作人员很是友善,可说出来的话却让叶子书大惊失色。
黎杨的奶奶去世了,他请了长假,回国了。而去世的时间,正是他送叶子书去上班的前一天。
叶子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手里还拎着两根丝瓜。
傍晚时候,他趁其他室友还没有回来,给自己煮了一大锅丝瓜汤,坐在窄小的餐厅里,默默盯着放在掉漆的木桌上那缓缓冒着热气的不锈钢锅,直到小窗内透进的冬风将热汤吹得冰凉,也一口不曾动过。
他想起了黎杨浮肿的眼睛,想起了他在车里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生死,真情,金棺材,金坟墓,丝瓜架,小木凳。
他说,你做的丝瓜汤和奶奶做的很像。
叶子书皱紧眉头,焦躁不堪地搓搓头发揉揉脸,“腾”地站起来,把锅端进洗手间,掀起马桶盖,一股脑全倒进去,将冲水按钮摁到最底端。
浅绿色的汤液沿着顺时针的方向旋入陈旧泛黄的下水道,他转身回到厨房,将空锅随手甩进水池,在“咣啷啷”的声响中,一步两节阶梯跨上二楼,钻回自己的房间,从墙角高高堆叠的礼物中翻出那张贺卡,一头仰倒在床上,将贺卡举在半空。
贺卡正面印着一幅绝美的《瓦实提》,里面却以幼稚粗劣的笔法画满了绿色和蓝色的小鸟,还有一个长着胡须挂着微笑的太阳公公。像幼儿园小朋友的涂鸦一样。
——荒诞至极。
胳膊重重垂下,贺卡落在床沿边,晃了两晃,掉在地毯上。
叶子书失神地盯着天花板,没有灯罩的灯泡连着根电线吊在半截。
他开始无比深切的认为,自己与黎杨间的一切就是一部荒谬怪异的舞台剧,演得人鲜衣怒马声色俱到,看得人毫无头绪莫名其妙。
像一个不怀好意的恶作剧。
☆、r13
痛苦的眼泪被拼命憋回肚子里,在空荡荡的胃里咕噜噜打转。黎杨开始觉得异常饥饿,手脚也打起软。
可他什么也不想吃。
他将那杯凉水灌进喉咙里,对护士道过谢,下车找了个垃圾桶,扔掉几乎湿透的纸巾和塑料杯,望向咖啡馆的方向。
暮色四合,群鸦不再喧嚣,树上偶尔传来扑棱棱的拍翅声,叶片间摇晃着鬼魅一样的暗影。
咖啡馆外的小型广场上,街灯与地灯散射出苍白的光芒,广场两侧所有的写字楼都没有关灯,广告牌与液晶屏也都亮着。可那些耀眼的光线在邪恶的阴暗之前竟脆弱得可怜,一丝也透不进画着圣诞老人的玻璃窗。
暴徒为了不暴露自己的位置,并没有开店里的灯。咖啡馆里一片漆黑,不是静夜亦或者星空那样的黑,而是深渊一样令人恐慌压抑的幽沉。
那黑暗让黎杨想起四五岁时还没有和奶奶一起生活时的自己,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院中,无望地等待着不知何时才能归家的爸妈。夜空中的星斗明明点亮了火把,四周的住宅楼明明是万家灯火,可孩子看不到那些光亮。在孩子眼中,世间的一切都是放大的,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