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落魄,吃过不少苦,养成了干活的习惯,这要一天不做点力气活,浑身就难受。”
周彬无言以对,当了官既不读书又不习武,种毛的菜,年纪也有点老了,真不知道这人还有什么奔头。
宇文孝一笑,看起来倒像个淳朴的老农了,只是眼睛却不浑,精神很好。谁又知道他本身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也许太漠视生命的人,反而喜欢做一些平淡的琐事吧。
他又说道:“小女学医,想在院子里种药材,还和我吵过几架呢?现在咱们父女俩平分,里面那个院子种药,外面种菜,嘎嘎。”
周彬轻轻摇头道:“令千金学医,可有意到御医署任职?”
宇文孝道:“她有时候也会去太常寺,不过女流之辈,能做什么官?”
“哦?”周彬忽然想起什么来,“令千金名讳可是宇文姬?”
宇文孝淡淡地说道:“正是。”
周彬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圆:“啊!久仰久仰,神医是天下唯一得李鬼手真传的弟子啊!”让周彬惊讶的可不是宇文姬的师承,李鬼手空有其名又没权位,有鸟用;他惊叹的是宇文姬和薛崇训那档子事儿。
以前知道的人不多,但最近薛崇训突然大红大紫,关于他的小道消息也就更多人关注了,恰好周彬也听到了一些……这么联系起来一想,怪不得窦怀贞亲自关照这个宇文孝,原来是这吗一回事!
周彬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宇文公,您马上就要发了!下官名叫周彬……”
宇文孝很淡然地说道:“唉,使不得使不得,你我平级,怎马能自呼下官呢?这叫外人听去了,不得纠劾我啊?”
周彬躬身道:“使得、使得,反正没几日您就要高升,现在就这般称呼,省得过两天改口呀,以后望宇文公多多指教提携下官。”
宇文孝一边慢走一边说道:“周贤弟言重了……对了,你今日登门定是考校我的才能来的吧?”
周彬忙道:“宇文公德才兼备,静以修身、俭以养德,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瞧这满院子的菜……诸大臣中,能与宇文公德行媲美的人,恐怕就只有陆相公啊!真人面前不打机锋,下官便明说了,窦相公只想探探您的口风,刑部和京兆府,您愿意到哪里任职,任您挑不是!”
牛气,便是这般,周彬真是羡慕得肠子都红了。
宇文孝虽然故作淡雅,但心里的高兴那是藏也藏不住,所谓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他这么多年是深有体会。如果默默无闻,受尽各种闲气,人生有何趣味?
“进屋喝茶。”宇文孝指着菜地中的一间草堂,带着周彬走了进去,只见里面有张没上漆的木桌,几条木凳,旁边有个土炉子烧水。宇文孝要沏茶,周彬忙抢过来道:“您坐,我来。”
宇文孝沉吟片刻道:“刑部掌律令、刑法、徒隶、按覆谳禁之政。我读书少,里面的位置我不定坐得住。倒是京兆府……听说卫国公已举荐李府尹入阁,看来这个衙门的官当得好,还是很有盼头啊,李府尹不就是先例么?”
周彬低声道:“宇文公明鉴,李守一如果做了宰相,自然不能再做京兆府尹了,从来没有同中书门下兼领京兆府的做法;但是李守一离任,您也不能直接做府尹,升得太快不是好事。”
宇文孝爽朗一笑。周彬忙道:“下官说错话了,多嘴,这样的事儿宇文公还能不明白么?”
宇文孝笑道:“周贤弟,你说说这个理:都是当官,有门路的和没门路的人,有何区别?”
周彬沉吟道:“这要看是什么人,如果寻常之人,没门路的几年前当什么官,几年后还是那样,要是一个不小心,可能怎么进去的都不知道;有门路的就不同了,无论升降,总有人记得你不是?”
宇文孝轻轻拂着下巴的胡须:“那你说我急什么?”
两人言罢相视而笑。
等送走周彬之后,宇文孝返身回家,正遇到女儿宇文姬,他便说道:“对了,得空的时候你操持一下,咱们家的门子得增加两个,不然以后什么小鱼小虾都往里面钻,老夫哪有时间种菜?”
宇文姬有点嘲笑的味道:“爹爹要升官,这就摆起官架来了?”
老头子脸色有些尴尬:“没大没小!你别成日届捣鼓那些花花草草,寻机会和镇国太平公主认识一下不行?她这个年纪最重养身养颜,你名声在外,还能没机会?”
宇文姬摇头苦笑。
老头子叹道:“我看薛家大郎这人中,上回他叫我不要和他往来,原来有深意:他知道有大事发生,不愿意连累咱们啊!现在我想来倒有点过意不去,没帮上半点忙、没出过半点功劳,所谓无功不受禄,可事情刚过,人家就记上心多方打点了。厚道,年纪不大,做事很有主见……你得抓紧了,相信老子的眼光,错过了没地儿再找去!”
宇文姬转身就往外面走:“不就是给了您那么一点好处么,说那么多没用的,俗!”
“你……”老头子指着她怒道,“又去哪里!”
宇文姬头也不回地说道:“寻机会和您仰慕的镇国太平公主殿下认识去。”
老头子:“……”
宇文姬一身窄领长袍整洁利索,到马厩牵了匹马便翻身上马,“驾”娇叱一声,马便扬蹄而走。
刚走到古寺巷,实在凑巧,正遇到薛崇训了。只见街上一队铁甲骑兵大摇大摆地迎面而来,行人无不退避,薛崇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