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氏十六岁嫁入范家,那时碧桃十三岁,如今七年过去,碧桃已经二十岁了。
像她这样的陪嫁丫鬟,一般出路有两条,要么给姑爷做妾,要么往外聘。若要往外聘,早两年就该提,女子的花期不等人,如她这般做贴身丫鬟的,便是晚两年,最迟也不超过二十岁,否则就不好嫁了。
碧桃现今没说亲,却也没做妾。
在佘氏入门的第三年,那时已有了萱姐儿,佘氏提出让范立轩将碧桃收房。范立轩拒绝了,只说农家没那么多规矩,只愿夫妻两个相伴。佘氏自然高兴,对碧桃的安置,原本是佘氏母亲的提点,佘氏心中何尝愿意呢。如今见丈夫拒绝,且把话说得这般明白,自是觉得嫁对了人。
然而三年前,范立轩中了秀才,村中流言蜚语四起。
那年范家乃是双喜临门,不仅范立轩中秀才,且又得一女,偏偏是这个次女,将佘氏推到风口浪尖儿。佘氏入门几年,连生两胎,都是女孩儿,本就遭人说嘴。若是寻常农户,不过是说说,但范家有所不同,范立轩可是秀才,公认将来要做官的,又是范家唯一男丁,却迟迟没有儿子。
有那嫉妒亦或好事的,难免说佘氏不贤德,明明身边备着个丫鬟,却嫉妒不肯给收房。又传出些子虚乌有的话,不管是有心无心,对佘氏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佘氏不得不再次提及碧桃收房的事。
范立轩再次拒绝了,并说要给碧桃说亲,免得耽搁了她。
佘氏心里又是感动宽慰,又是苦涩为难。
当时范家族里长辈曾找过她,包括娘家爹娘,都跟她说过,为了子嗣计,将碧桃收房,她的名声也好听。又说,范立轩将来肯定要考举人进士,要做官,纳妾是早晚的事,与其来个陌生女人,不如先让碧桃把位置占了,好歹碧桃家人在佘家,不肯对她生二心。
佘氏也知道范老爹盼孙子,接连得了两个孙女,很是失望。范老爹却不好说纳妾的事儿,一是公公不好插手儿子儿媳妇房里事,二来佘家对范家有恩,范老爹张不开嘴,三来到底是农家出生,心里有那个想法,却也觉得纳妾这事儿不是他们家祖辈的做派。
也是在这种情况下,佘氏又有了身孕,这下子也离不得碧桃了。
到底胎儿没保住。
自从落胎,佘氏便一日日消瘦,病容难愈,心事重重。
碧桃不敢说对范立轩没想法,可这么些年也是瞧明白了,即便将来真要纳妾,范立轩也绝对不会选她。她如今也只盼着佘氏养好病,为自己寻个和善殷实人家,安安稳稳过日子去。
碧桃将大锅里的热水舀到干净的木桶里,提着穿过葡萄架,进了正屋。
正房是一明两暗,中间做厅,东边做了范立轩书房,西边是卧房。
“娘子,热水提来了。”碧桃说着,推开房门进去。
这门上本是挂有竹帘,夏天热,用竹帘通气更凉快,何况外头还有一道房门,安全无虞。以前夏天就是用竹帘的,但自去年开始,佘氏定要将房门关紧,嫌竹帘不够隐秘。
在碧桃看来,近两年佘氏有些变了,例如竹帘这等事,都是小事,但就是透着古怪。
房中有道屏风,屏风后面有澡盆,碧桃把冷热水兑好,澡巾等物备好,便带上房门出去了。以前佘氏还要她擦背,现今也改了,洗澡根本不要她在屋里。且每回洗澡都能洗上小半时辰,水都凉了。
碧桃一开始少不得三五遍的催促,后来就干脆多备热水,让佘氏自己添水。
小半时辰后,屋内佘氏叫她,碧桃才进去收拾澡盆。
等碧桃忙完一切,躺到床上,又是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