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他们唱完了三首歌又换了另一个乐队上来,演奏热辣辣的南海岸舞曲。我觉得没有刚才的好听,就穿过层层的人墙去洗手间。
拐角的地方蹲着一个人,我的膝盖撞在他的肩膀上,被结结实实的绊了一跤,我撞在墙上,一侧的胳膊都很疼。
始作俑者慢慢抬起头来,我一看居然是刚才的歌手,离近了看,他的面孔斯文且干净,只是眼神涣散,他说:“对不起。”
我都从乌烟瘴气的洗手间出来了,这个人仍然蹲在那里,我走到他旁边,蹲下来看看他的脸,我的手在他眼前晃一晃,我说:“哎哎,你还好吧?要不要,要不要我叫车送你回家?”
他说:“谢谢,让我自己呆一会儿就好。”
他叫做雅尼克,是个梦想成为摇滚歌星的大学生。我初次见到他,觉得一个人要想实现理想真不容易,他本来就生病还要精神百倍的在这里唱歌。是啊,我以为他在生病。那天晚上我12点回了宿舍睡觉,我以为人糟蹋自己的手段莫过于抽烟喝酒或者熬夜,我怎么知道,那个神志不清的雅尼克实际上是嗑了药。
尼斯的这趟行程,我不仅结交到新朋友,居然还有幸见到了老相识。那天我跟着玛侬在酒店的大堂跟客房部的人谈事情的时候,一位女士在我们旁边的柜台上,我余光感觉到她的脸朝向我这边,摘下墨镜,向我望一望。我于是回过头去,跟她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照面,那是女演员苏菲。
时间真快啊,转眼已经两年了。前年夏天的我,为她工作,被她解雇,还有那张5000欧元的支票,还有丹尼海格送给她的那个水晶瓶子里的矿泉水。所有的记忆一起涌上我的心头,可是我只是看着她,微笑着点点头。
苏菲也在微笑,然后上上下下的打量我,我任她看,我清楚自己的样子。我的头发干净而且整洁,我脸上的妆清淡得体,我身上的西装和裙子熨帖合身,我的丝袜质量上乘没有破损,小腿健康而且结实,我的皮鞋精美舒适,每天我都把它们擦亮。
苏菲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在那张美丽的脸上荡漾开来,没有恶意的笑,倒像是一个姐姐赞赏她初长成的小妹。
苏菲向我点点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第十五章
即将下班的时候,我接到苏菲的电话,找到我很容易,我是在这里工作的唯一的中国人,可能也是这样她才重新得知了我的名字,她在电话另一边说:“齐小姐,晚上有没有时间,见一面?”
跟人打交道的时候,我的即时反应很慢,因此会遇到什么人,要说些什么话,我总是先做准备。碰不上最好,碰上了总不会太过狼狈。我料到她会找我聊一聊,我说:“夫人,我晚上约了朋友,我们现在见面好吗?我请您在酒店的咖啡厅喝点东西。”
“那也好,等会儿见。”
我早到了一会儿,下午四点多种,咖啡厅的人很少,服务生在擦洗各种器皿和咖啡机,我要了一杯红茶,选了临窗的位置。向外看去,远处的沙滩上有人晒太阳,有人打排球,也有小孩子把自己埋在细滑的沙子里,棕榈树的影子在风中轻轻的荡,尼斯真是个可爱的地方。
苏菲没一会儿就到了,我站起来跟她握手,她换了一条淡黄色的裙子,戴着大檐儿的草帽。我得承认,她可真漂亮,没有一点“但是”,“或者”,“也许还…………”的漂亮,她坐下说:“我一眼就看出来是你。”
“那不容易,两年了,”我说,“西方人看东方人都是一样的脸孔,反之亦然。”
“你不一样,”她笑一笑,“你为我工作的时候,我就想,这是个蜜糖,而且她的法语说得那么好。”
别的我都没听见,但是她终于还是说了这句话了,她说“你为我工作的时候”。
我说:“显然我们都对彼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要的苹果汁送上来,苏菲饮一口问我:“你在这里工作得怎么样?一切还都顺利吗?”
可是还没有等到我回答,她就向过道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向我挑了挑眉毛,像在提醒着些什么。我循着她的目光望去,一小枚花生躺在绿色的地毯上,没有被清理干净。
我知道她恨我,从丹尼海格在剧院里跟我说话叫醒我的时候她就恨我。有些女人就是这样,想要报复都在表面上,做得拙劣又毫无意义。
她把地上的花生指给我看是什么意思?要扮作以为热心肠的顾客指出我们工作上的失误吗?我身上穿的是酒店的制服,我戴着员工的胸牌,所以她认为我会现在过去把那枚花生捡起来吗?
不,苏菲,从前我没有向你低过头,现在更不可能。
我用手台打电话给餐饮部,对他们说:“你好我是销售部的实习生齐,咖啡厅四号桌旁边的过道上有少量杂物没有清理,请派服务员过来,谢谢。”
我关上手台对她说:“各司其职。”
她的演员作风马上又上来了,龌龊的心机想用笑容掩盖住,拿起果汁问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说到…………您问我,这里的工作怎么样。”我停一停,看着她的脸,“夫人,您跟我,我们之间没那么多的话题,唯一的一个可能性就是丹尼海格,您肯定知道我现在跟着丹尼,所以您想要知道,劝说,或者警告些什么,大可以直来直去,我没想过回避。不过题外话说太多不行,那对我的听力来讲是个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