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怪人
梵清疏在读《列国志》。
这本由五百年前先秦人整理而成的书籍记载了许多在泰和崛起之前,出现在各国的新奇发明。
他知道了原来早在三百年前米国人便发现了煤、油,而早在一百二十年前,越国甚至还掌握了如何储备看不见摸不着的各色能源。
他看书极快,甚至是一目十行,右手拿着的笔并不下落,倒像是个摆设。
只不过,在他通阅完整本书后,原本被执卷人草草翻开的书册又被重新从头翻阅——之前所思、所感、所悟在这一刹那都随着跃动的笔尖落于纸面,寥寥数语,却凝聚着千古一帝心无旁骛的参悟。
爻yòu_yòu并没有太过在意梵清疏这一边的动静。
她体贴的退出他的视线之后,便一个人在书楼里漫无目的的闲逛了起来。
这里藏书颇丰,甚至赶超她平生所见。将手里拿着的课本随意放在一旁,爻yòu_yòu取出放置在书楼不起眼位置的一本藏书,不甚在意的翻开,当目光落在书页里前人用朱笔留下的批注上时,原本的散漫瞬间化为惊疑。
她亦看书极快,却无法与梵清疏方才的速度相提并论。手中这本晦涩难懂的书卷原本将要耗掉她大半的时光,但借助前人留下的批注,原本只能粗浅领悟三五分的道理瞬间入目,落笔人的旁征博引顿时令人茅塞顿开。
爻yòu_yòu不信邪的又往前走了几行书架,取过最下排看起来甚少被人翻阅过的书册。
还是那般工整的手书,因为行文者的思绪万千而使落于纸上的字迹显得潦草却又野心勃勃。
爻yòu_yòu放缓了自己的速度,一字一句的反复推敲书页朱笔里每一句话的含义,越读越觉得心惊——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才会在书页之上吐露如此、如此狂妄的独白。
夜风穿堂,长明灯丝毫不受影响,持续照亮着书楼里的每一个角落。
爻yòu_yòu合上书页,忍不住闭目蹙眉,这才稍稍缓解书页上头庞大而繁复的信息量所带来的冲击。
这比看到燕无口出狂言说要制造那个造型古怪的攻城器械时还要令人毛骨悚然。无关字里行间落笔时的狂妄,而是一种外行人初窥易经乾坤的震撼。
她收起原本不以为意的态度,再一次站在重重叠叠的书架之后小心翼翼的去窥看不远处那一个正靠坐在书架下头奋笔疾书的怪人。
他是谁?为什么在这儿?
耳聋是先天为之?还是后来遭遇了变故?
这些问题她都无从得知,只能在自己逐渐平复下来的心跳
声中真真正正的对藏龙卧虎的大名城收起自己那些沾沾自喜的侥幸心理。
一夜寂静。
待到旭日初升,朝露未曦,啼鸟立于枝头发出清晨第一声脆鸣,爻yòu_yòu终于从迷迷糊糊的睡梦中清醒了过来。
她缩了缩因为寒冷而略感不适的身子,忍不住双手掩嘴打了个喷嚏。再看昨夜在夜色中灯火独明的书楼,长明灯已灭,书已归位,俨然一副人去楼空的场景。
昨夜她自书架上取下来的书籍已经重新归位,大概是趁她熟睡的时候,停留在书楼之中的那一位怪人将它们都重新放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此刻借由夜色而异常猖獗的迷障收起了自己的爪牙,爻yòu_yòu推门出去,书楼的门锁正半挂在一旁。眼前一片高耸入云的树林隔绝了大部分视线,的确是僻静清幽的好去处。
她想了想,又重新折返回了书楼,借着毛笔上头最后的湿润在干净的宣纸上留书一封,这才重新将书楼锁上,拾起早已燃尽的灯笼再度上路。
她打着哈欠走进蒙学馆学子的居所时,王明瑶正同江科起一块儿在院中纳凉。
他俩向来看彼此不太顺眼,此时哪怕共处一室也少不了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客套”。
瞧见她的身影,王明瑶脸上现出些笑容,道,“你昨晚去哪了,一夜都没见你回来,难道是上什么地方逍遥快活去了?”
江科起却是眼尖,瞧见她袖口的露水跟鞋边的湿泥,“恐怕是被林中的狐仙请去共赏舞乐了。”
爻yòu_yòu装傻笑笑,并不正面回应两人的猜想。今日休沐,一夜未沾床的她只想痛痛快快的睡上一觉。没想到她正推门打算进屋,原本在外头的两个人倒是异口同声。
“一会儿梁勇请咱们一起去打马球。”
“啊?”
爻yòu_yòu有些发懵,院子里的两个人一个已经撇开视线不去看对方,另一个则假装方才同对方异口同声不过是种错觉。
“可是我现在只想睡觉……”
爻yòu_yòu撇嘴,易容过后原本平凡的面容反倒因为她这番举动现出些可怜来。王明瑶不由好笑,“马球约在下午,你还可以再睡一阵。”
“嗯。”一旁江科起不咸不淡的回应,只不过目标却并非肯定王明瑶所说,而是默许爻yòu_yòu两个时辰的懒觉。
爻yòu_yòu见好就收,谁也不拉下的公平道谢,待到她合上房门,原本还“相谈甚欢”的两人顿时相看两厌,王明瑶折返回自己的屋子准备下午的骑具,而江科起则继续留在三人被分配到的院子里,不知在思考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