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擦黑,我翻身下马,跟随陈平径直走了进去。陈平回头笑道:“公子今日也劳累了一天,还是早些歇息为好,他日老夫再寻公子细聊。”
我颔首,既然你能沉得住气,我又有何不能?便转身回房。
翌日一早起来,却发觉房中清冷了许多,只剩下两个丫头一个婆子坐在门槛上打盹,听我起来,慌忙进来伺候。
我挥手示意免礼,顺嘴问道:“今日怎如此清冷?”
那婆子小心翼翼地答道:“回公子,昨夜夫人在后花园赏月,遇到刺客受了惊吓……因此今早多唤了些奴婢过去壮胆……只能委屈了公子。”
我心下生疑,问道:“昨夜我入睡甚晚,为何不曾听说,今日怎好端端地传了这话来?”
那婆子偷偷看了我两眼,慢慢低下头去,嗫嚅着不答。
我淡淡一笑,也不想难为她,便径自往堂屋走去。这婆子倒也奇怪,我这一不理她,她反倒一反常态地跟了上来,偷偷拿眼角使劲瞄着我,与往日的谨小慎微完全不同,却带着些许八卦与暧昧的神色。
我忽然觉得内心深处的某根神经轻轻地颤了一下,仿佛有个很遥远的牵念在刺痛着我心脏最柔软的部分,细细的痛,软软的痛,却又带着酸酸涩涩的感动……
我叹息着歪在堂屋榻上,抬眼看向那婆子。那婆子未料到我会看她,忙不迭地将头低下,垂手站在一旁。我冷冷打量了她一会,仍是放不下心头那份牵挂,便也只能叹息着柔声说:“不知妈妈知否那刺客究竟为何人?”
那婆子行礼,为难地说道:“婆子不敢说。”
我轻声说道:“我不说与相爷知便是,还请妈妈透漏一二。”
那婆子沉思片刻说道:“其实也无他。老爷也并未特意嘱咐不使公子知晓。只是府上那些个传言甚是离奇,婆子怕公子听了生闷气。”
我轻笑道:“但说无妨,我只当传闻听罢了。”
那婆子这才说道:“听夫人身边的丫头们说,昨夜那刺客于夫人赏月之时进入后花园,挟持了夫人打探公子来着。”
“什么?”我惊得坐正了身子,看来方才所猜不差。恍惚中觉得似乎有些失态,忙换上一副愤怒的面孔对那婆子说:“哪个挨千刀的造这谣?刺客若真为我而来,又何不径直来我房中掳我?”
婆子低声说道:“丫头们说那刺客似并不知晓公子居处,只得掳个把人来问问,不想却掳到了夫人。”
我心存疑惑仍佯怒着问道:“那刺客为何模样?”
婆子道:“那刺客一身白衫,并以白巾遮脸,任谁也难辨出真面目。”
我了然,颔首道:“我原就多此一问,刺客本就该如此模样。只是好生奇怪,听闻刺客均喜黑衫黑巾以便藏匿,可这刺客怎又会白衫白巾?”
婆子笑道:“公子说得是,府上丫头们也如此说。不过听闻那刺客武艺高超,似乎并不刻意躲避家丁。”
我心中叹息,这个呆子,苦笑着喃喃道:“只是苦了夫人。”
婆子看我黯然,忙接嘴道:“公子莫担心,夫人吉人天相,也算是有惊无险。那刺客挟持夫人后,老爷便闻讯赶到。老爷原本随高祖皇帝上过疆场,自是不怕个把刺客。”
我慌忙问:“打起来了?”
婆子笑道:“非也。老爷仅对刺客说了一句话,那刺客便放下夫人走了。”
我大惊,问:“何话?”
婆子道:“传闻老爷到了后花园,便死死盯着那刺客半晌不语。刺客也看着老爷。良久,老爷方说:‘公子不该来,公子牵挂之人并未牵挂公子。那人吉人天相,自有福星护着。’那刺客低头沉思半晌便放开夫人越出墙去,并未与老爷说上一句话。”
我叹息,心中甚是明了。一贯多一个字都不说的婆子今日口若悬河自是得了陈平的旨意。看来是陈平想要我知道东风来找过我,并且他也要我知道,他已残忍地伤害了东风……
罪孽!这都是罪孽!陈平不希望东风来打扰我的生活,来打扰我对师兄的爱,因为我对师兄的爱便是他挟持我的把柄。为了能够掌控我,他都不惜得罪醉东风……
我叹息着将自己扔到了榻上,懒懒而颓废,这个清晨似乎并不能带给我新鲜的空气……
婆子丫头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我此刻的颓废,悄无声息地站在一旁,仿佛又回到了往日的沉闷……
一整日我都懒得说话,便只得闭目假寐,静下心来寻思下面的戏该如何唱。屈指算来,我离开现代已经十五年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还有一年刘恒就会登基做皇上,而吕氏的运数也算是彻底走到了尽头。陈平,这个八面玲玲的家伙,这个让我既佩服又憎恶的家伙却仍当上了刘恒时期的宰相。这是历史,对我来说也只是个结果,可过程呢?刘恒究竟是怎么当上的皇帝?陈平又是怎么再次登上了宰相的位置?没有人会告诉我,虽然这个过程对我来说致关重要!今天,看不出一点点征兆,一切仿佛都在向着对吕氏有利的方向发展,这一年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什么将吕氏的运数掐死,又是什么将刘恒推上了皇位?是因为突然出现在西汉的我?还是史书上不曾出现过的醉东风?
屋子渐渐暗了下来,婆子进来点上油灯便又鬼魅般地退了出去。我仍是半闭着眼睛歪着,灯光的跳跃仿佛现代浪漫的烛光晚餐,似乎我只要一睁眼便会看见心仪的白马王子正手拿着玫瑰冲我温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