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不敢怠慢,叫了两名铁血卫帮忙架稳狄朗,然后弯腰研究“降龙锁”的锁孔。
由于有钥匙;制作精巧的锁头很快就打开了;但因为“降龙锁”穿刺在狄朗体内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链子与骨r相连,卸出来之时竟极为困难,鹰折腾了半日,仍是无法顺利取下。
凌珑开始只是远远地站着,听到狄朗强压在喉咙中断断续续的惨叫声,终于忍不住走过去探看。
只见狄朗双肩被扯裂得一塌糊涂,皮r外翻,喷出的鲜血溅了一头一脸,其状甚是恐怖!
他浑身摊痪地跪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若非有两名侍卫从旁扶持,恐怕早已经痛得满地打滚了。
凌珑心头一阵愠恼,冲着鹰叱骂道:“你搞什么鬼啊?手脚不能放轻些儿么?是想要弄出人命来么?”
鹰伺候在凌珑身边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发怒,不禁吓得面如土色,急忙松开拉拽中的锁链,跪倒在地上磕头,一句话也不敢辩驳。
凌珑在狄朗身边蹲下来,迟疑片刻,轻轻拨开他渗透在汗水中的乱发,附身在他耳边轻轻道:“忍着点,很快就过去了,只要熬过这一阵,你就可以自由了……”
陷入半昏迷状态的狄朗呻吟了一声,涣散的眼神慢慢聚焦,看见凌珑关怀的脸色,蓦然之间,心底深处那个最柔软的角落仿佛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百种滋味,一齐涌上心头——
原本以为……
以为从今以后,凌珑真的再也不会靠近他,再也不会碰触他了,没有想到,在他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她还是对他伸出了温暖的手!
凌珑说完了鼓励的话,就想抽身退开。
“别……别走……别离开我……”
狄朗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抓住凌珑衣袖,蓝眸惊惶而凄伤,几近哀求地低喊着,就像是频临溺毙的人,急欲想抓住什么般的脆弱。
凌珑愕然怔住,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恳求她别离开了,但上一次,他是在昏迷之中,醒过来后依然避她如蛇蝎,而这一次,他完全是清醒着的!
凌珑犹豫半响,终于回过身去,轻轻握住他冰冷的双手,柔声安慰道:“我不会离开的,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陪着你。”
强烈的震颤从胸臆间涌过,一股奇异的、浓烈的,和以前的全然不同的炽热,从相贴的掌心之中传递到心底里——
狄朗眼中突然有泪,不明原因,不知就理,似是委屈又似伤感,更像是种不愿意承认的欢喜……
凌珑轻轻揽过狄朗的头,让他软软地靠进自己怀中,像慈祥的母亲对待初生的婴儿般,伸指在他肩头的四周游走,很有耐性,极尽温柔地轻抚,借以此动作转移他对琵琶骨处剧痛的注意力。
狄朗情不自禁地闭上眼帘,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对她的依恋究竟是对还是错,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被她感动了,还是真的对她有了好感?他只是想静静地,紧紧地,一心一意地享受她温暖的怀抱和温柔的慰抚!
雁绕过狄朗身后,在凌珑点头示意下,接鹰的手去卸狄朗身上的“降龙锁”。
尽管他已经非常小心,但剧痛难当之下,狄朗还是忍不住再度发出了惨叫,全身的肌r瞬间绷紧至痉挛,俊脸上的表情,简直痛不欲生!
稍顷,一丝鲜血从他俊美如雕的唇角流出来,竟是他把自己的舌头都咬烂了。
凌珑只觉整颗心都揪了起来,毅然将自己的粉拳塞进他口中,坚定道:“觉得痛就咬我,别再弄伤自己的舌头!”
一阵强烈的震颤从胸间涌过,狄朗眼眶一热,口中含着凌珑的手,竟怔怔地,落下泪来。
之前再如何痛,如何委屈,如何难忍,他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但是凌珑此刻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温情,终于彻底摧毁了他坚强的意志,最顽固的堡垒!
由初见面时的争锋相对,到现在让他无言落泪,此中经过了多少坎坷多少曲折,凌珑就像是一根缠绕在他心头上的丝线,每见一次,便拉紧一分,到最后,将他层层围困,让他深陷其中,再也——无法自拔!
终于,在狄朗反复痛昏过去几次之后,“降龙锁”才完全卸了下来、
凌珑无限怜惜地望着昏迷不醒的狄朗,吩咐道:“今晚,就让他呆在朕的寝室吧,你们还不快去宣军医进来?”
八月中,西部的雨季虽然已经接近尾声,但天空中依然y沉欲雨,厚重的云朵层层堆积,明月星辰全不见踪迹。
观潮阁,顾名思义,临水而居。
夜幕低垂,从河面上吹来的风,荡动着点点水光。
靠窗的床榻上,狄朗双目紧闭地昏睡着,他全身的伤口都已经被妥善处理过了,俊脸虽然苍白,但呼吸已经催于平静。
凌珑将与他紧紧相握着的手轻轻抽出来,悄悄走出房门,掩上。
外屋空无一人,闲杂人等包括铁血卫都被她摒退到大门之外,以防叨扰到狄朗休息。
凌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在狐皮躺椅上和衣睡下,唇边弯出个自嘲的苦笑,今夜,怕是要在这外屋度过一宿了,狄朗随时可能会醒过来,如果他有什么需要,她可以第一时间知道。
唉——狄朗虽然倔犟,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大男孩罢了,她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他从前对她的种种不敬吧!
凌珑胡思乱想着颌上眼,唇边最后换上个无奈的浅笑。
夜,更深更深了,浮云悄悄掠过树梢,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