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滞犹如死水一般, 有泪水从眼角滑落,但是他的神情却依旧麻木到仿佛无知无觉一般,那双眼睛里,透不出一点光亮。
和后来她所记得的那个,长大了的夜斗完全不一样。
但是即便是千年之后, 已经变得脱线逗比又中二的那个少年, 每次在听到她说起“樱”这个名字时,脸色都会惨白一下,目光会下意识地游移开。
以前她以为他那是心虚的表现,但是现在, 她似乎有些明白了那双眼睛当中, 不曾展露出来的痛苦。
她缓缓松开了手,任由小男孩滑坐在了地上,捂着脖子咳嗽。
——樱被他杀死了
这是他刚才回答她的,就在不久之前。
桃蹲下.身, 看着他,“把事情经过告诉我。”
小男孩咳嗽的声音突兀地停滞了,他脸上因为缺氧而泛起的红色已经消了下去,面色变得惨白,如古井一般毫无波澜的双眼在那张年幼的稚嫩脸孔上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他仰起头,与桃那双妖冶的眼眸对视着,依旧泛红的眼眶中目光没有闪烁没有躲避,声音也平静得过分,“我把她生前的名字告诉了她。”
“……”
桃放在膝盖上的手霎时间握得紧紧的。
——神器生前的名字,那是神明最为隐秘之事,是禁忌,是绝对绝对不可告知的东西。
每一个神明在为自己的神器赐名之时,都会知晓神器生前的记忆,而倘若将他们生前真正的名字告知予神器之后,神器就会立刻记起生前所有的事情,包括死亡之时的痛苦、遗憾与仇恨,那一瞬间的负面情绪将立刻吞噬掉神器将之转化为强大的妖魔,那是任何方法都无法挽回,只有死亡才能够得到解脱的悲剧。
桃扬起了手,小男孩立刻闭紧了眼睛露出一副忍耐疼痛的表情。
但是扬起的手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去,她抿紧了嘴唇,迟疑了半天,还是没有一巴掌扇过去。
——她也没有这个立场去责怪他啊……
但是……
“你是笨蛋么!”她拎起他的衣襟,气得很想把他丢出去,“就算没有人告诉你,但是身为神明,那种事情不是生来就知道的么,神明最为隐秘之事,怎么可以告诉她?!”
“……”小男孩安静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声音低低地,“樱说,她很想知道。”
——因为那是她的愿望,他想要她开心,所以即便违背了自己的意志与深刻在骨子里的警告,也把她想要知道的事情告诉了她。
但是……
“你——!!”
桃对着这个回答一下子无言以对,良久,她才仿佛泄气一般松开了手,叹了口气。
这种事情,她能怎么办啊,转化为妖魔的神器是无法挽回的,被杀死以后也会完全消失于世间,连轮回转世都不可能了。
原来,这就是后来,夜斗的身边一直都没有出现过樱器的原因么。
如果她再早那么一点点时间的话,或者说一开始,她干脆就答应她的请求……
——啊啊,说到底,现在后悔思考这种事情有什么用啦!
桃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抱着膝盖蹲在樱花树下的男孩,他刚刚就是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在这里发着呆,桃记得,樱曾经说过,她就是在樱花树下遇到的夜斗,她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
雪又开始下了,纷纷扬扬的落下来,凌冽的寒风中,飘过眼前的白雪就好像褪去了颜色的四月樱花,落在了他们两人的头顶和肩头。
——真冷啊
桃朝着小夜斗伸出手去。
小小的男孩看着眼前自宽大衣袖中露出的手掌,然后又愣愣地抬起头,望向面前这个,在刚才差点就要杀掉自己的少女。
“走了,”迎着他懵懂的目光,桃撇了下嘴,“就算是神明,也是会感冒的,你想要死在这里么?”
小夜斗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才像是有些迟疑一般,慢慢松开了抱着膝盖的手,将小小的手掌搭了上去。
他的手冰冷得好像完全没有一点温度,就和那双缺乏了情绪的眼眸一样。
——啊,所以说啦,这家伙,后来到底是怎么长成那副缺根筋又爱妄想的二货样子的啦?
……
桃将小夜斗带去了天神的神社暂时避雪,梅雨知道了樱的事情之后,也叹息了一声,然后为他们送来了厚实的被褥和热茶水。
之后的这个冬天,夜斗都会时不时地来神社,和长大了以后那个聒噪的他不同,现在小小的他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眼睛直直地看着桃,也不出声也不闹腾,反倒让习惯了长大版的夜斗的桃有些不适应。
天气好的时候,他们也会出门,去山下的村子里帮助一些无法挨过冬天的百姓们。
虽然灵力恢复得还不多,但是治疗一些冻伤和风寒却还没什么问题,而且操纵山林中的树木捕获猎物与寻找残留的野果什么的也非常简单,夜斗有时候也会帮她一起寻找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