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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式收音机正播着gly,凄凉的曲声在房内投射出深渊般的阴影。似乎连呼吸都染上一层黯淡,哪怕外头的阳光再耀眼也无法改变这狭小室内沉落灰色地带的事实。
好像被隔离一样。
外面的光和室内的暗,对立互斥的关系让人身心俱疲。阴影的味道很潮湿,黏在鼻膜上几乎让人窒息。
露西尔一脸平静的沉睡着,完全不受干扰,安然自得地在黑甜乡里摇摇欲坠。尽管开灯就能驱散所有的阴暗,但笼罩在心头的混乱却阴魂不散,是了,她大概无法摆脱这无名的黑暗了,打从她带着所有哀戚来到这座陌生的城镇。
耽溺在令人郁闷又软弱的氛围中,她提醒自己千万别上发条,因为心情只会恶化而已。
慢慢地,只要让记忆变得模糊就行了。
唯一有意识的是身体,轻柔的触感告诉她现在她正躺在卧室的床上。卧室不大,摆设也很简单,清一色雪白的世界映照着她慵懒的思绪。一张单人床占据正中央,老旧的二手衣柜靠墙,而整齐、像是从来没使用过的书桌则置於角落,上头只放了一个猫头鹰形状的闹钟,闹铃声是可爱的鸟叫声。墙壁上挂着月历和皇后乐团的海报,活像是1970年代的复古风格和她一点也不搭。
地板上散落着时装杂志、过期的报纸和sè_qíng小说,她偶尔会拿来当消遣,但看了几页就能推算出剩下的剧情所以很快就兴致全失。门後塞着两包黑色塑胶袋,里头装的是这个礼拜累积起来的垃圾。因为懒得清理,所以就一直留在那里。
传进耳里的是平稳的心跳声和哀戚的钢琴声,两者意外和谐,算是合作愉快了。
露西尔微微睁开双眸,铅块般沉重的身子不自然地僵直,意识被睡意麻痹的有些迟缓。她试着摆动手指,发现力量依然薄弱。勉强扭头瞥向桌上的闹钟,已经快中午了。
自从来到这个家,她变得越来越懒散了。虽然说睡眠对正在发育的她有好处,但过多反而会适得其反吧。
淡淡的胭脂味从隔壁的房间飘了进来,蛮横地混合在她的鼻息里,搓揉成一股新的味道。刚开始她很排斥这样的气味,但久了也渐渐把它当成是生活的一部份。
筋骨稍微可以活动後,露西尔爬下床,身上依然穿着昨天的t恤,上面印有可爱的米妮图案,下半身是淡粉色的短裤,因为尺寸大一号所以很适合当睡裤。她随意整理凌乱的头发,房间里没有镜子,她也不喜欢从镜子里看自己,好像是另一个人,只不过有张相同的脸。
走出卧室,对面的房门开着,隐约可以看见里头有个修长的人影。
那人正坐在椅子上面对化妆台,仔细地擦着玫瑰色的口红,不时对着镜子做出嘟嘴的动作。鹅蛋脸上抹上了粉底和腮红,双眉也用深棕色的眉笔凸显出来,黑色的眼线衬得那双眸子更是动人。
一头金色的波浪卷发瀑布似的,在灯光下彷佛成了甜奶油或是轻柔丝绸。真是一个惹人怜爱的金发女郎,包覆在白色浴衣下的体态似是优美性感,如果搭配风骚的大红色蕾丝内衣,简直就是驾驭夜晚的舞池女王了。
但只要走进一点,就会发现『她』的骨骼比想像中来的宽大,手臂肌肉也很结实,站起来的身高大概有一百八十公分,虽然有丰满的胸部,但很不自然。那一头令人称羡的完美金发摸起来很不真实,因为是从街坊的假发店买来的,或许收据还在房里的某个角落。
『她』是露西尔的叔叔艾蒙。
眼角余光捕捉到她的身影,艾蒙撇头,那双柔媚的大眼正盯着她,充满夏日味道的慵懒在唇边浅眠。
「看什麽?」
他的声音沙哑,有种中性的神秘色彩。
露西尔抿了抿唇,沉默地向他点头示意。
他们一向没什麽好聊。她来到这里不过是一年前的事。
艾蒙皱眉,转头继续把注意力摆在他性感的唇形上。如果可以,他压根而不想花时间在和理会她上面,虽然说是有血缘关系的侄女,但看来根本是陌生人。
他和亲哥哥詹姆斯处得也不好,在後者为了一个日本女人而远离家乡後,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面。当然,这对他来说是好事。
但他後来也被父母赶出家门,因为他偷了他们的积蓄去做变性手术。他们那时气愤的神情他一辈子也不会忘。
可耻的东西!父亲是这麽说的。母亲则是掩面哭泣,表现出像是电影里脆弱敏感的慈母形象。
真是恶心极了。
优秀的律师大儿子和逃学的变性人小儿子,想也知道父母偏爱哪一个。
艾蒙讨厌被人拿来比较,更厌恶被人看不起,但这世界就是这样。上流社会瞧不起下层阶级,菁英蔑视文盲,而『正常』的人疏离『不正常』的人。
詹姆斯就是这样。
你不觉得自己恶心吗?艾蒙记得他总是这麽对自己咆哮。
由於父母都是优异的知识份子,自然也希冀两个儿子出人头地。读不到法学院,那就商学院,再不就文学院,反正总有路能通往美好的未来。他们永远不忘耳提面命。
美好的未来?艾蒙在深深鄙视。
在詹姆斯进入法学院就读後,他就决定要唱反调:不进大学,更不做父母眼里『最基本的正常人』。
从逃学开始,他踏上了一条迷茫的不归路。但那又算什麽呢?总之他自由了。
哪怕现在不得已要和露西尔住在同一个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