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但听大赵他们说了——嫂子亲自过来送你,特别的年轻漂亮,跟一仙女儿似的。”
他唇线微绷,“那是我妹子。”
小伙子一顿,好奇问:“亲妹妹?”
周进摇头,深知解释不清,也不想再谈这个话题。眼看琴岛港越来越近,他挽起衣袖,露出被晒黝黑的健壮手臂,“快到了,干活吧。”
海荣公司的捕捞船队由捕捞船和运输船组成。任务分工也十分明确,周进他们负责将捕捞船加工冷冻好的鱼搬上船,运回港口卸货,如此反复。船上生活非常辛苦,当时说的“一两月”不断被延长,捕捞船始终在朝鲜渔场停留,运输船回一趟也不给多余时间,人身自由限制得厉害,就怕船员不干。
周进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方璃他们在海洋岛安置好,已经是下午六点。海洋岛虽算旅游景点,但岛小且偏远,寻常游客不多,住宿条件也一般。
旅馆的窗户发了霉,她推开窗,深吸一口气,透着咸湿味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
窗外就是寂寞的山头和一望无际的海面。此处位于北温带,寒流交汇,山上树叶凋敝,只留下光凸凸枝杈,半山腰上有一片坟茔,面向大海,更显凄凉阴冷。
方璃记得下午来时,带队的导游说这是一片空坟,是家人为出海后没有归来的渔夫所立。
多少思念和悲痛,被寄托在这一方墓中。
她托着腮望去。
在他离开的第六十一天里,她格外想念他。
写生时间只有一周,行程安排得紧密,岛面积不大,画头不少。上午一般是几个同学结伴选景,下午便开始画画。
天气冷,大多同学都只抱着夹子画速写,还有更多同学拍张照片就偷摸回宾馆,然后支起架子慢慢画。
好好一次写生,被搞得同往日画照片无疑。
方璃还算凑合,属于画速写那批,每天都戴着毛绒手套、围巾、毛线帽全副武装。
在这些人当中,唯独许教授是例外。
背着颜料画架爬到山顶,画远处公海上的渔船游轮,画料峭的山景,画阴凉落寞的墓碑。
用他的话说:“冬日风景远比夏季要好。”
陆思思对此仰慕得很,但一想到要搬着颜料找地方,还要在寒风中画画,便退缩了。
“男神就是男神。”陆思思躺在宾馆的床上,为大家的懒散开脱,“而且教授是写实派的,我们就当抽象派画画就好啦。”
方璃听了只笑。
“不出十年,不,五年。”陆思思比划出手指,骄傲道:“我们家教授绝对是国内超写实主义油画第一人。”
陆思思是随口说的,方璃也是随便一听,压根没放心上。
直到那天,她抱着速写夹在山顶上遇见许教授,第一次这样直观地看他的画。
许教授的经历比较特殊,他出身贫寒,学画艰难。在清美还是中工艺的那个年代,他没有去学费昂贵的央美国美,而是选择了每月有补助的军艺。
因而他的画风,总有种正气和坚实的力量在。
他是超写实主义的大师——极端写实,分毫毕现。画中的每一毫米都经得起推敲,每一处细节都富有韵味和张力。
方璃过去看他的画册,在铜板印刷物中并不能体会到其中的震撼,只觉得“画得好”;偶尔外行的人看到,还会叹一句“这不就照片吗?”
可如今见到实物,只觉得惊心动魄、震撼人心。
极端的写实往往是丑陋的,可他却把这种极致的真实做成了艺术。
方璃一时看得痴了。
“周五坐船去海上。”男人清越声线打断了她的思绪,语调里透出无奈,“你统计下学生们几个愿去的吧。”
“哦。”方璃单手抱着速写夹,问:“这个……改成自愿的了吗?”
许宋秋说:“主要是看看海上风光,租的船条件一般,你问问他们吧,不愿去的留这画也行。”
许宋秋也很无奈。
他以前从未带过学生们写生——确切地说,他以前来学校次数就不多。哪里知道现在这些孩子这么难带,天天偷懒。
“好的。”
方璃又欣赏了一会画,想跟教授说点什么,但又不知如何表达。
最终领命而去。
不出许教授所料,全系五十多个学生,统计下来不足十人。
晕船者有,感冒者有,大姨妈者更更有。
方璃喊上纠结的陆思思,加上教授本人,一共九人,起了个大早,背着沉重画具上船。
临上船前,她揉揉眼睛,照例给他发了条早安。
周进依旧没看到这条短信。
他手机进了海水,这几天都处于黑屏状态。难得有几次打电话的机会,也让给了那些新来的船员。
周进吃完午饭从低矮船舱出来,看着陡变的海面,有些许发怔。
不知何时起的风,天空中飘着细密雨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