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东宫的人,又或者怕第一天就把她吓走,汪玫这一天对她很和气。
午时众人休息吃饭,千步廊的官员都是跟着鸿胪寺吃大锅饭,饭菜的滋味……一言难尽。
到下午,傅云英接着整理那堆破损的书。都是她熟练的活儿,她做得很顺手。
如此一连给汪玫当了五天的苦力,她手脚麻利,踏踏实实,没有表现出一点不耐烦。
第六天,汪玫不让她整理图书了,让她搬书。
这是杂役干的活儿。
傅云英没有多问,搬就搬,她力气大。
如此又过了五天,汪玫又整幺蛾子,让她抄书。
她二话不说,埋头就抄。跟着傅云章读书的头几个月,她天天抄书。
再反反复复磨炼她一个月后,汪玫终于道出找太子讨她当助手的真正用意,“你的画画得很好,我要编的书里需要插入几幅画,可其他人画的画总达不到我的要求,那些宫廷画师又不屑干这个,我想让你试试,你愿不愿意?”
原来润古斋的伙计说的那位汪大人,就是汪玫。
傅云英想了想,问:“晚辈当然愿意,不过有一事想问汪大人。”
见她一口答应,汪玫眉开眼笑,更加像大佛了,“你问便是。”
“大人的书编好后,晚辈可否有幸署名?”傅云英说,“只是图画的部分。”
汪玫皱眉想了想,道:“这倒也没什么,不过只会在有图画的地方留下署名,不怎么显眼。”
“那便够了。”
傅云英一笑。
太子听说汪玫和傅云英相处得很融洽,很高兴,嘱咐她,“汪玫有什么要求,务必要全力以赴。”
她恭敬应了。
☆、仇恨
傅云英正式开始帮汪玫画插画后, 这位传说中的南直隶大才子终于露出他的真面目。
他实在太挑剔了。大到整幅画的运笔, 小到完全看不出的线条, 全都要符合他的要求,即使他的要求听起来完全没有什么意义, 一幅画稿重画了几十甚至上百遍, 他还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要求傅云英重画。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宫廷画师都和汪玫划清界限,唯恐避之不及。
别看他提要求时笑眯眯的,要多慈祥有多慈祥, 折磨身边的助手时他也是那张笑脸。
很多时候他最后选中的画稿和一开始的几本一模一样,一点改动都没有, 但他就是要反反复复看过全部画稿后才肯定下合格的。
助手们被他的反复无常折腾得快要崩溃,每天都有人请辞。
除了汪玫自己的学生外, 傅云英是唯一一个一直坚持下来的人。
多亏当初赵师爷为了磨炼她, 天天要她画荷叶,她画几个月也没有焦躁。现在汪玫只是一遍遍让她按照要求重画而已,她只当是画新图,每天交了画稿,听汪玫把画稿骂得一无是处, 然后按照他的要求重画, 如此周而复始。
到后来, 汪玫的学生们一致决定每次的画稿都由她主笔,因为主笔也是主要挨骂的那一个。
这样的好事,她欣然应允。面无表情画好画稿,面无表情拿去给汪玫观阅, 然后面无表情被笑眯眯的汪玫打回来重画,接着面无表情回值房准备新的画纸。
还别说,她一直这么面无表情,古井无波,任劳任怨地辛苦作画,汪玫竟然不好意思继续骂她了。
又一个月下来,大家发现汪玫对她的态度从一开始的挑剔苛刻到慢慢的和风细雨,默许由她主笔,再到最后,竟然能心平气和地和她讨论,不会像对待其他学生那样拿到画稿就先骂一个狗血淋头。
其他人不由啧啧称奇,傅云果然人不可貌相,竟然能承受住老师的摧残。
汪玫骂学生们不争气:“光会挨骂有什么用?还得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哪里有不足,傅云每天都在进步,我才对他刮目相看,你们天天都跟在我身边,光记得我是怎么骂你们的了,其他的一点都没学会!”
学生们羞惭不已,但是一想到进步的代价是天天被老师指着鼻子骂,而且是各种能把人骂得恨不能立刻寻死的讽刺、挖苦,认真权衡一番,算了,这种荣幸还是让给傅云吧。
汪玫奉皇上之命编书,皇上很关心书的进度,常常召他过去回话。他提起傅云英,赞赏有加。
皇上得知傅云英是太子东宫的人,点点头,当着文武大臣的面颁下赏赐若干。
太子很高兴,这天把傅云英叫到跟前,赏她一套自己平时用的文具。
她终于有了正式的品级,虽然只是最末等的校书一职,但大小也是个官。
为了和崇拜的人更近一步,袁文终于舍得放下架子,主动和傅云英攀谈,问她汪玫有没有传授她作诗的技巧,平时都教她什么。
也有嫉妒汪玫受皇上重用的人说酸话,“汪玫那人性情暴躁,傅校书跟着他,最先学会的一定是怎么骂人。”
周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