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薛姐姐有回带他回家,一条山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忽然天下起大雨,薛姐姐身手灵巧,折了芭蕉叶,同他躲在底下当作避雨。
他躲在叶底抬头望,心里想着,薛姐姐被雨打湿的眉眼这样好看,好像又不仅仅是好看那样简单,他虽然年少,却因为她而过早懂得了喜欢一个人的苦味。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只是看着这张脸,从青春到暮年,哪怕仅此而已,也可以啊。
后来雨下得越来越大,芭蕉叶也挡不住疾风,眼看着雨水打湿他的袖口,薛姐姐便脱下自己的衣袍盖在他头上。少女独有的馨香兜头兜脑地笼盖住了他,那此后的一段路上,他一路紧紧抓着头顶避雨的衣衫,心里欢喜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后来终于明白这眼泪背后的滋味。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卿兮卿不知。”他路过私塾,却闻得里头书声琅琅,念的却是这句诗。他素来不为这些情爱诗所动,可那日听到,不免着实伤了一回怀,只因为这个卿字,怎么的都透出她被雨打湿的眉眼来,同那件小心洗净叠起的外衫一起,萦绕在他的心上。
那时在淅沥的雨声里,在芭蕉叶底下,他悄声问薛姐姐:“你喜欢姜哥哥吗?”薛姐姐低头瞧他,只是唇边带笑着默认了,还打着趣说他:“小言初是这个晓事的年纪了,是不是过不了多久也要嫁人了呀。”
那要看姐姐你,要让我等多久了。
他勉强一笑,低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咽下喉间苦味,再不作声。
到如今,他等着等着,竟然等成了她的夫君。相濡以沫是真的,举案齐眉也是真的,她的喜欢是真的,她的不喜欢也是真的。因为她爱他,爱的是夫君这个身份,却不是他这个人。使她爱他的,是责任本身,并不是爱情。
如果是姜卿栩,她就会像当年那样,谁也不多看一眼,是因为除却巫山不是云。可如今她的海被告知是小溪流,巫山也不是真正的巫山,她眼见了确实不是,才肯抽身出来。他虽然费解姜卿栩行径,倒总归还是要感谢他,要是薛梓珂有他,哪里还会注意到身后的纪言初。
他心底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算得一清二楚,却依然肯屈身在尘埃里望着她。他非但身在尘埃,或许还会因她的一回顾,欢喜地开出朵无人赏的小花来。母亲父亲若是知道了,指不定要心疼他的情苦,可是他们却明白还是不要多说什么,因为自家儿子的幸福,从来只是与她在一起。
难得他清醒,明白什么是自己要的,什么是份外的。至于那些之前也隐隐约约想过的,如今成真只是算作意料之中,故而他也不算得十分伤心。
只是他这番所思所想,若是叫薛梓珂听见了,她在讶异小夫君心思敏感至此的同时,或许还会有另一番理论。
32.边肏小公子边打他屁股(h)
你说我是为着这个身份,却也应该知道,我将这个身份看得这样重,怎么肯随便来个谁就能坐上那个位子呢。因为是你,所以你是我的夫君。
她被巫山所伤不假,可她却并不是非姜卿栩不可的。她自从姜卿栩的背叛后,总觉得之前为之付出的的努力,之前立志的一生一世只有一个男人,这样的坚持多少有些可笑了起来。
世间女子皆如此,她又何必要像当初那样,争着要去做那独一份呢。付出若是没有回报,她只当是错付了便是,这也不妨碍她去继续找她命中注定的真姻缘,她更不曾从此就将一颗心封锁——为一个不贞不正的姜卿栩?他哪里配得呢。
她为责任爱他也是事实。可是爱了就是爱了,爱他的或样貌或思想或魂灵,因而爱上他这个人,总归也是爱他,这是不容错认的。
再或许,她是这样一个耿直的人,向来不愿意细究根支末节。薛梓珂只晓得纪言初那样好地待她,那她也当涌泉相报。
如今她把姜卿栩一直笼罩在她心头的巫山云轻巧拨开,她这才知道世间有这样多可亲可爱的男子来。由此再论纪言初这份不安——他记得街头话本里信誓旦旦说过的:“不是独一份的爱,便不叫真正的爱。”这话若是薛梓珂听来,也会觉得颇有些好笑。
一千个人同你说这话,因为无从辩证,你也渐渐地拿它当做道理,自己信了尚且不够,还要以此拿作训诫,去教诲别人来。
卧房里灯花哔剥炸开。纪言初哭得有些累了,便自己沉沉睡去了,为她怀着的这个孩子近来颇不乖巧,夜里常常使他睡不安稳,今夜里孩子母亲或许还要闹他,索性将觉给先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