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不肤白若雪,比一般人深沈、几乎与子夜相仿的眼睛温柔而神秘。初相遇时那份女子般的美丽,现在已被眉宇间的忧郁成熟洗尽,却又让人觉得更是英气勃勃、秀朗俊伟。
清澈、静溢、波澜不惊的冯绍民啊——天香苦涩地将手放回身侧——在你眼中、为何总映照不出与我同样的感情?
她突然走至后方桌旁,沉默地收拾其上散落的干净绷带,已不被结疤伤口所需要的创伤药孤孤单单地摆在桌角。本来只要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了,但考虑冯绍民的状况,还是让越少人知道他受伤的事比较安全。
之前来通报的仆人也被妥善地交代过了,绝对不能泄漏丞相受伤一事,于是这段天香住在驸马邸的日子,只被当成小两口感情浓烈的佳话。尽管于礼俗上有些失当,但因为两人都如此年轻,想终日腻在一起也并无不妥。而知道内情的人自然都相当赞成,反正只要公主与驸马能有机会相处一起,是在什么样的状况下也就能忽略。
不过,这个机会还是用完了。背对床上的男子,天香骄傲地挺直腰秆。「我下午就回公主府。」
冯绍民起身时,床铺与脚踏的木板突兀地发出细微的咯喳声响。会发出半点动静的移动,实在与他高深的武功修为极不符合,天香甚至从这沉重的脚步声中产生某种错觉,彷佛他也与自己相同,彷佛、他也正悼念着今日之前的时光。
「公主。」
天香没有转过身,收拾桌上的手却不禁颤抖。对方站到身后所传来的熟悉体香,轻易地使背部顿时发烫。。
「谢谢你这段日子的照顾。」后方声音淡淡地说:「你回去后若发生什么事…再、派人来通知我吧。」
「嗯。」天香点点头。「你自己也多小心。」
说完,带着收拾好的物品走出房间。
***
地上积雪比起前些日子少了许多,天空暖阳煦煦、将世界染上一片暖和辉彩。这是个好天气,让人觉得此时心中的悲伤毫不真实,让人想象不出原来有名女子得在这样的天气中与丈夫分离、含泪回到那孤独之地。
她凝望广布庭园的洁白积雪,两天前与冯绍民一起做的雪人现在已融化到只剩半截身体,插在两侧充当双手的树枝正危险地摇摇欲坠。天香笑了,想起那天为了捡树枝而爬到树上时,冯绍民在地上焦急担忧的模样。
「公主,你快下来!」
「可是只差一点了!」
「对啊、只差一点那树干就要断了!」气急败坏的声音,一向冷静的丞相在树下如热锅蚂蚁。
「哪那么容易断,你别乌鸦嘴触我楣头!」天香边回击,边抓住她看上的树枝,不费力地轻扯一下,两根目标物入手。
「你居然这么说?!再不下来我就上去抓你下来!」
你要是上来不断也得断了。天香皱眉,看到自己坐着的树干表面似乎开始产生脆弱裂缝。但就这样乖乖下去不是太便宜姓冯的那小子了吗?哼,谁叫他那么凶!于是她不服输地朝树下喊:
「我好怕啊,你上来抓我啊~」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冯绍民面对天香总是禁不得激。这名外头严肃有礼的驸马,每次在家跟公主闹起来都像两个大孩子,让仆人看了也要摇头发笑。而这次当然也没有意外,他刷地一声将长袍下摆往后拨去。
「被我抓到你就认命吧,公主。」
也许是他脸上神情太过凶神恶煞,天香居然也有点怕起来。「慢、慢着——这树干不能支撑两人重量的!你要是上来的话——」
话都还没说完,那浅色飘逸的身影已飞跃至面前,双脚稳当地站立在树干上。天香急忙地起身准备逃命,口中一边叫着:「——哇!救命啊!驸马要杀人啦!」
白袍男子哭笑不得地看着她的狼狈,但他的胜利并没有持续多久,只听到啪地一声,树干终于在两人的重量与天香慌张的大动作之下硬生生断裂。下一刻,不管是绫罗绸缎的豆蔻少女、亦或是潇洒脱俗的白衣美青年,无一幸免地全成了摊倒在雪地上的落魄者。
天香跌坐在地的姿势不雅,一边抚着发疼的臀部,还不忘狠狠地瞪向另一头也正揉着腰的罪魁祸首。「就叫你不要上来嘛!真是的…怎么我家的驸马这么笨?你考状元时难不成是作弊吗?」
「我可不像你,还去偷换别人的试卷。」冯绍民拍拍衣服的脏污,之后走到天香面前,伸手拉起了她。
「还赖在地上做什么,不怕着凉吗?」
着凉的话你就会来照顾我了。天香有些可悲地想着,任由冯绍民将自己拉起,这才发现刚刚拔断的树根只剩下一枝。
「啊啊,怎么办?雪人要变成独臂人了!」她失望地抓着身旁之人的袖子。
☆、第44章
「难得我第一次做得那么可爱,我不要雪人变成独臂啦!」
「没关系,我有办法。」
捡起巴掌大的石子往树上一丢,增添内力的石块便成了钢铁似的武器,击中树枝后与其一同掉落。冯绍民把树枝递给天香,后者开心地接过后就将雪人的双臂接上。
「嘿嘿,你果然是我的《有用的》!」天香望着雪人,满意地挺胸宣布:「看在你还算上道,我就不叫它小白了,改叫它……《驸马》!」
「这是奖励还是惩罚?」天香狡狯的调皮笑脸换来了一道轻柔的声音。「公主,下次有什么需要,别自己做这种危险的事,尽管叫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