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天上就想起了炸雷,也不知是预示着大厦将颓,还是连神明都欢欣鼓舞。不过好在广平帝还算顾念旧情,恕太子的妻儿无罪,品级俸禄不变,只是要移居别府。
太夫人听闻,有忍不住要动心思去搭救李玉瑶,李广然被念叨烦了,带着林锦年去了别庄安心待产。李珠妍看着那漫天瓢泼大雨,怎么都下不停,却是忽然对青画说道:“咱们去看看李玉瑶吧。”
青画一愣,继而颇有些生气道:“好端端的,小姐提她干什么,真是晦气。”
李珠妍长长一叹,“也是我一生中的孽缘。只是如今尘埃落定,我倒觉得该是去彻底了解了。”
青画无奈,只得去叫林玄备马车。
李玉瑶早早地就被关押在了宗正寺,与太子不同的是,广平帝顾念太子只是把他锁在了一个院子里,一应有仆从宫女伺候照顾,只是没有自由。李玉瑶却是真真正正地坐牢,被收监在东南角做偏僻的牢狱里,常年不见天日。
李珠妍到的时候,李玉瑶正在捉身上的虱子,她捉着捉着竟然把一只囫囵吞下,看得青画一阵恶心。李珠妍倒是平静地很,淡淡地唤了一声,“长姐,我来看你了。”
李玉瑶听见李珠妍的声音,先是一愣,继而猛地扑到了牢门前,双目赤红,歇斯底里地抓向她,破口大骂,“你还敢来,你还有脸来,你竟然还来!”
李珠妍不予理会,安静的听着,云淡风轻地说道:“到底姐妹一场,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李玉瑶继而疯狂大笑:“好啊,好啊,果然是好姐妹,你亲手把我推进深渊,如今又来送我最后一程,果真是姐妹情深啊。”
“顺便来告诉你,今日太子就会被押入宗正寺的东院,就此圈禁,永世不得出。”
李玉瑶闻言,面色忽地惨白,双眼圆睁,手指几乎要把木头扣烂,“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一定是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李珠妍轻笑一声,“姐姐不信,那我也无可奈何。我知道姐姐还存着太子会救你出去的心思,故而前来告知,以免姐姐终究心愿落空,悲伤不已。奥,对了,前几日,李文香已经在狱中绝望自裁了。张氏得了失心疯,被关进了祠堂,广德叔父的后院不可一日无主母,老夫人便做主升柳姨娘为夫人了。故而,操劳过度,如今已经缠绵病榻好几日。姐姐,祖母可是为你操碎了心啊。”
李玉瑶此时已经是浑身瘫软,一下子跌倒在地,头顺着木头柱子慢慢滑下,陡然生出了几道血痕也不自知。
太子,老夫人,她所有的生路都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过了一会儿,李玉瑶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李珠妍啊李珠妍,我终究是败给你了。你厉害,你真厉害啊。我输得心服口服,心服口服,可是我后悔啊,后悔当年没一刀结果了你。”
“我知道你恨我。我也不打算辩驳什么。可是废太子是皇帝下的旨,老夫人要救你是族中长辈们阻拦的。往早了说,我小时候一直把你当亲姐姐,从没有苛待过你,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先害我,因而自食恶果,咎由自取。如今,却还是不肯悔悟,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执着些什么。”
李玉瑶苦笑一声,“你问我吗?我实话告诉你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你从小拥有太多了吧,父亲的疼爱,母亲的呵护,哥哥的照顾。可我跟你同样是镇国公府的女儿,是嫡女,我却只有老夫人。凭什么,凭什么,我不服,所以我一见到你就恨,恨的辗转难眠,饮食不思,恨得失心疯,停不下来。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什么都有了?而我,本来可以跟你一样的,为何如今却落得了如此下场?”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初,你及时收手,哪怕只嫁给了一个四品武官又怎样,只要有父亲在,你就是最尊贵的国公府的嫡长女,谁会欺负你?你又何至于此?到如今,连父亲也不想再见你一面了。”
李玉瑶哼笑一声,呆呆地说道:“是啊,连父亲,老夫人也不来看我了,最后来送我的,竟然是你。老天对我可真是不薄啊。”
李珠妍终是长叹了口气,从袖子中拿出了一个小玉瓶,对李玉瑶说道:“我知道你心气高,之前一直忍着是还在筹谋着出去,但眼下你也看到了,你一辈子也出不去了。我试问从来都没有主动害过你,但眼下,我送你一程,愿你早日脱离苦海,也算不枉姐妹一场。”
李玉瑶这时哈哈哈笑了起来,“如此一来,那可要多谢你了。妹妹。”
从牢中走出来的那一刻,天忽然放晴了。
那是个极美的黄昏,大片大片的云彩还没有飘走,被藏了几天的太阳轰然一照,个个镀了金边儿,不断翻滚变化着,极为波澜壮阔。
李珠妍却不免苦笑一声,于她来说,果然是个极美的黄昏,然而对李玉瑶来说却真的是个黄昏了。就像受伤的人终于割掉了身上的烂肉,但除了长舒一口气外,果然还是有些痛的。尤其是和她羁绊了十多年岁月,朝夕相处的人。
但愿来生,能放下执念,重新做人吧。李珠妍在心中默念了几句佛号,缓缓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