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捧着金银去求,她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恐怕拿钱去找人家说,人家也不一定愿意,更何况她就是缺钱呢。
这种情况之下,林德安就成了最好的选择,他从高处跌落下来,定然一心想要重新回到顶端,他想要一个能一飞冲天的机会,再加上他曾经是自己写话本的,眼光肯定是有的,双方都有需求,才是合作的前提。
说书人赚的不过是赏钱,比起流程繁琐的出版来说,这条路显然要便捷得多。江东一带说书盛行,那些讲热门本子的茶楼,哪个不是火爆得不行,便是赏钱也并不比稿费少。
然而归根结底,还要林德安看中才行,但在这一点上,苏清漪却是无比自信。
苏清漪定了定神,将手稿递给林德安。
林德安漫不经心地接过,不过看了第一页,眼神便不自觉认真起来,待到将那一沓手稿都看完,他再看待苏清漪的眼神便已经变了。
“这……是谁写的?!”
林德安虽然一直不肯说别人的话本子,但并不代表他就没有欣赏的眼光。事实上,他的目光并不比书坊的奉书们要差,几乎是第一眼,他就知道了手中这份手稿的价值。
林德安恋恋不舍地放下手稿,一双眸子早已恢复了清明,他看着苏清漪,淡淡道:“你想让我去茶楼说这个本子?”
苏清漪点点头。
“你难道不知,我林德安从来不说别人的本子?”林德安面露玩味地看着她。
“您若是没有这个意思,便不会将这稿子看完。”
林德安面色一变。
苏清漪看到他的表情,心里默默松了口气。先前她其实也并没有太大把握,谁知道林德安是不是如传言中一般固执,死守着自己的原则不肯改,如果真是这样,苏清漪也只能坐蜡了。
林德安被她看破了心思,也不再拿乔,直言道:“我承认,你这本子的确有些趣味,我也着实心动。但我林德安重新出山若是不能一鸣惊人,此生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拿起醒木了。”他的目光一厉,“你可知道,这个机会于我来说有多么珍贵?”
苏清漪却并不怵他:“林先生若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可以直说。”
林德安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小丫头年纪不大,倒是狂妄的很。”
“是不是狂妄,您的眼光难道不能分辨吗?”苏清漪面色平静,“您若是觉得不好,我直接离开便是。”
“小丫头还用上了激将法。”林德安挑了挑眉,“你不用激我,我若真不看好你,早就将你逐出去了,哪会说这么多?”
他正色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在我眼中,你这本子比那些从书坊里印出来的话本子要精彩百倍,我林德安一生不曾服人,便是那璇玑先生在我眼中也不过如此。我不肯说他的本子,是因为我觉得他的本子无趣,可我愿拿你的本子赌我东山再起,我当年说书能让临江城万人空巷,如今自然能再做到一次。”
苏清漪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狂热,这个人和那些说书糊口的人不同,他是真心地喜爱着这份职业,因此当初他固执地不肯说别人的本子,也因此他如今能够放下自尊承认自己不如苏清漪。
苏清漪原本觉得这不过是一个油腻邋遢的大叔,如今终于勉强对他改观。
两人既然达成一致,之后的交流也友好许多,在分成上,两人对于五五分都没有意见,但是苏清漪却要求一月就要结一次,林德安也满口答应。之后,林德安又就话本提出了一些意见,两人好不容易商量完毕,苏清漪这才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苏清漪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回想过后才发现,这林德安分明早就对这个本子垂涎欲滴,却偏偏拐弯抹角不肯直说,最后更是抢过了主动权,将两人的身份倒了个个,倒像是他在赏识自己一般。
这让苏清漪不得不感慨,从而变得警惕,谁说古人淳朴来着,这样的市井老油子才真是卖了人还让人替他数钱呢。
第5章
整整五天时间,林德安既没有再去小茶馆给客人逗闷子,也没有去酒馆打酒喝,而是在家中整整准备了五天。几乎将苏清漪留下的手稿翻来覆去地看,魔怔了一般在屋子里对着空气演着,好在他这儿远离人烟,不然还不得把街坊邻居给吓死。
五天之后,林德安走出房间,从前那个穷困潦倒的酒鬼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
他对着水缸,用一小块碎瓷片细细地修了面,用水缸里的水把自己洗干净,将头发整齐梳好,又去了房里将唯一的一个箱子打开,里面只有一套干净整洁的儒衫。
林德安看着这套儒衫,心中百感交集。一年前他在离开鸿昌茶楼之后,就再也没有穿过这件衣服,他告诉自己,当初红遍整个临江城的林德安已经死了,他没有想到,有一天他还能再次穿上这件衣服,林德安还能再活过来。
林德安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的时候,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怯弱、犹疑种种情绪,唯剩下一腔孤勇。
他犹如进行某种仪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