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不语不答却提点道:“人言可畏,你如今身份在那儿,多少人盯着,还得谨慎些。”
梓玉瞬即明白了爹爹的意思,只觉无趣。
因为雪下得极大,路上积得很厚,回宫的路上,马车并不顺遂,到了一处,竟卡住了。暗中跟着的侍卫们正想着要不要出来,路边一人撑伞上前,二话不说,撸着袖子就开始帮忙。
梓玉察觉时,下意识地掀开车帘往外瞧去。一看,她便笑了。
原来,这位古道热肠之人,正是爹爹口中不是什么好东西、又是皇帝口中挺妙的裴叔桥。
梓玉只能看见他的小半边身子。裴卿今日穿了一件普通的青色长袍。如今长袍的肩上、衣摆沾了好些雪,被濡湿了,湿湿嗒嗒的,显得有些狼狈。
梓玉心下一软,吩咐道:“给裴编修送一身干净的衣裳来。”
裴卿只觉这语气和话都异常耳熟,他木木回过头来,正好望见车边探出的一个艳丽的女人,笑起来格外明媚动人。他愣了愣,疑道:“小姐,你是?”话音刚落,他突然醒悟过来,讶道:“皇,皇,皇……”
那个“后”字还未说出口,侍卫的刀又一次架在他脖子上了。
☆、第19章 继续爬墙
这一回,裴卿直接被带到了皇帝跟前。
除了前年殿试,裴卿今天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面见圣上,原因很狗血,竟是拜皇后所赐。他今年二十有五,比皇帝要年长上好几岁,可裴卿总觉得眼前这位面色不善,脸阴沉沉的,端地吓人。裴卿略惶恐。
其实,整个朝堂内,皇帝年岁最小,偏偏这人抿着唇不笑的时候,气势是一等一的骇人,常常能唬住底下一帮老臣。——这大概也算是做皇帝的一项技能。
梓玉回宫之后,没顾上其他,赶紧跟了过来。一进殿,就见到了满脸不痛快的皇帝,脸黑的跟天边乌云一样,梓玉觉得很是莫名其妙。她跟裴卿本来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如此一来,倒真有些瓜田李下的嫌疑了。
“陛下,你这……”
秋衡这才抬眼看她。梓玉一路匆匆走来,光洁的额上已经渗出微微汗珠,两颊泛起浅浅的潮红,宛如开在春日里最最娇美的花瓣,衬得那张脸越发艳丽……很好看,亦有一股子生机,可不知为何,一想到她这样焦急只是为了其他的男人,秋衡便觉得这个画面有些碍眼了。
皇帝的目光愈发阴冷,这种冷能戳到人心底里。梓玉一时忘了说话,只是不服气地回望过去。
夹在中间的裴卿,满头是汗,正焦虑着,没想到皇帝大手一挥,又让他退下。裴卿赶紧谢了恩,麻利地溜了出去。他擦擦汗,暗叹,这种帝后二人间的家务事,自己是再也不能搀和了。
殿中只剩下他二人,秋衡从案后缓缓起身,踱步到梓玉跟前,又上下仔细打量一番。
梓玉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担心御前失仪,于是胡乱抹了抹脸。
秋衡轻哼一声,从袖口中抽出一条御用的绢子,很是嫌弃地递到她跟前。
梓玉虽觉有些不妥,但也不客气,接过来,直接擦了擦额间的细汗。
“你觉得裴卿这人怎么样?”皇帝突然问道。
梓玉一愣,想到先前父亲的提点,再联系眼前这位的阴晴不定,谨慎回道:“裴卿此人我不熟,不好妄自评价。”
“你不是……都见过他两回了么?”
这话怎么听,怎么都觉得有点酸,梓玉还未接话,那人又道:“你在齐府时,可是夸过这位裴编修‘有心’呢……”
居然又忘了这人眼线很多的事实,梓玉尴尬笑道:“他确实有心。”
秋衡抽回她手里的绢子,又放入袖中,哼道:“他有心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跟着有心起来了?”
这话跟绕口令似的,梓玉觉得理解起来有些费劲,她懒得猜,索性摆出一张木然应付的脸。
秋衡叹气,“你先退下,朕还有其他事。”
待齐梓玉走后,秋衡绕到案后,从架上抽出一份不起眼的折子。
这道折子正是娴妃落水一案时,被皇帝藏起来的那一份,上面极其含蓄地斥责了皇后德容不佳,亦是秋衡大婚之后收到的头一份。
如今再看,很有些微妙的凑巧——当初写折子之人,正是裴卿,一个看似无足轻重之人。
梓玉从皇帝那儿出来,远远地看见了舒贵嫔。今日风大雪大,她罩一身火红的斗篷,立在茫茫天际,好似一株桀骜的寒梅,很是显眼。
“你怎么来了?”
舒贵嫔见了礼,跟着往咸安宫去,“今日得闲,做了些新鲜的梅花糕,送来给皇后尝尝。”她出自江南,做各色糕点是拿手一绝,见皇后爱吃,便经常送一些过来,今日亦是。
梓玉回道:“你倒是有心,差你跟前的人送来也是一样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