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家只有两个儿子,我已经成了这副模样,如今连你也……”
段斐见他满脸悲容,心中也升起同病相怜之感,懊恼地用左拳锤了下床板,目光阴鸷道:“若我知道,究竟是谁这么害我,必定不会轻饶了他。”
魏钧眸光一闪,捏起拳头愤愤道:“你觉得不觉得,那个谢云舟和爹走的太近了点儿,万一……”
段斐冷哼一声:“谢云舟,不过爹身边的一条狗而已,有什么值得顾忌的。”
魏钧脸色依旧凝重:“可段府一再出事,我始终觉得是有人在针对我们。你可知道,我的药里有人动了手脚?”
段斐猛地一惊,半晌说不出话来,魏钧默默看他,觉得那惊讶的神色不像作假,看来他确实对此事毫无所知,手指点着膝盖道:“究竟爹为何要对谢云舟另眼相看,你可知道原因。”见段斐抿紧唇不答,他垂眸想了想,决定下一味猛药:“谢云舟祖籍定远,我听说爹年轻时曾在那里任职过,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谢云舟和爹的关系并没有这么简单,段家的两个儿子都闹到如此地步,得利的人会是谁?”
“不可能!”段斐不顾右臂疼痛,腾地坐直,脖上青筋都冒出道:“除非许叔骗了我!”
魏钧心头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道:“哦,许叔和你说了什么?”他其实并不知许叔是谁,但听段斐此言,应该是和段老爷关系颇深的人。
段斐眼眸飞快转动,看着魏钧欲言又止,虽然他一直不喜欢这个大哥,因为他,自己只能做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庶子,但到了这个地步,两人一个病一个残,若是谢云舟真有可能和段府有关系,那岂不是机关算尽,全便宜了那个外人。于是愤愤咬牙,终是下了决心道:“许叔同爹合作多年,爹很多事都没避讳过他。当初谢云舟那事,还是托许叔去找的人通融……”
“谢云舟的什么事?”魏钧忍不住倾身追问道。
段斐冷笑一声:“谢云舟装得一副名士模样,外人都只懂得景仰他的学识谦和,其实呢,如果不是爹救他,他现在也不过就是个背着条人命官司的阶下囚而已。”
魏钧听到人命官司顿时一惊,然后听段斐深吸口气,对他讲出一段谁也不知道的秘辛。
原来谢云舟去年因为准备会试而进京,可运气不好,路遇一伙匪人,将盘缠给抢走,还将他人给打伤丢在山野里。
那盘缠虽不多,却是谢云舟在家乡没日没夜教书帮人写书信、状纸赚来的,就谢云舟万念俱灰时,他遇上了一个途径此地的富家少爷,那位少爷是个爱才之人,见谢云舟一副打扮,细问之下竟是个举人,便将他带回府中,好吃好喝供着。
谢云舟开始并不觉得有异,直到发现那位少爷对他举止越来越放肆,才终于明白那人竟有断袖之癖。可他明白,自己若是一走了之,在京城连立足的地方都没,于是一直虚与委蛇,直到避无可避,他把心一横,想使个法子将那少爷吓退,谁知竟失手将人给杀了。
谢云舟慌了神,还没来得及逃走,就被当作嫌犯捉进了狱中。可他到底是个聪明人,想了许多法子狡辩,再加上没有证据,一时间竟定不了他的罪。
那时,段家与那位少爷家有生意来往,而段老爷在本地的声名,连县令都敬他三分。少爷的爹娘便求他帮忙做主,严惩杀了他们儿子的凶手。
谁知段老爷与谢云舟接触过几次,觉得这人是个可用之才,便让身边的亲信许叔,想法子伪造了证据,将少爷家的一名小厮打成凶手,不仅令谢云舟脱罪,还将他聘到府里做了西席。
魏钧听完便明白,为何谢云舟在段老爷面前要如此隐忍,甚至甘愿伏低做小,果然并不止是为了生计而已,可还是忍不住问道:“爹为何要这么帮一个毫无背景的书生?”
段斐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许叔有次喝醉时提过,说爹心里有个宏愿,谢云舟这样的人,只需一些助力,注定是会平步青云,在朝廷中谋得个高位。而爹手上握着他这么重要的把柄,便相当于得到一把利剑,迟早能助他实现那个宏愿。”
魏钧总算明白,为何在人前宽和谦善的段老爷,私下里会对谢云舟如此践踏,因为他需要时刻提醒谢云舟,谁才是他的恩人,无论他爬的多高,段老爷都能随时让他跌回深渊。
他光想着就觉得手心发凉,谢云舟身在其中,怎么可能坐以待毙,于是又问道:“你可知,爹想做的事究竟是什么?”
段斐摇头道:“这件事别说是我们,或是跟在他身边十几年的许叔,爹连谁都未曾透露过。我曾旁敲侧击过几次,还惹得爹发了脾气,于是再也不敢问了。”
魏钧觉得段老爷想做的这件事,绝不止是生意这么简单,可偏偏难以参透。这时,段斐又叹了口气道:“许叔告诉我的就是这些,如果谢云舟真是爹的私生子,爹也不至于如此对他。所以,大哥还是多虑了。”
魏钧苦笑一下,装作恍然大悟道:“如此说来,倒真是冤枉爹了。不过他对谢云舟也真是够用心良苦了,不但让他做我的西席,还为他在外引荐铺路,由不得我多想。”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