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家的最后那个夜晚,刘婧辗转无眠。她的夫君是一个好男子,只可惜与她缘浅。他们曾在这间房里耳鬓厮磨,温柔缠绵。说一点感情都没有是假的,他毕竟是她两日的夫君,如今却要离开,恍然如梦一场。
天还没有完全亮的时候,刘婧便悄悄地离开了陈家。趁着他们都还在梦乡的时候,刘婧连一声告别都没有就走了。她想,他们面对自己的离别一定会感到尴尬吧。就如他们所说,她是怕当活寡妇才逃出陈家的,这正好如他们所愿。
刘婧刚走出家门,一阵晨雾向她袭来,冰冰的,凉凉的,带着青草味儿,还有些泥土的气息。一路伴着绿油油的田间,那菜叶儿绿得发亮,让她的心情逐渐开朗。
走了好一段路,这时的雾渐渐散了。天边有了点红光,旁边的云,也被染上了微微的粉红。按着若水所说,刘婧终于找到了那位姓李的老妇人,她确实有几套闲置的农舍要出租。刘婧选了一套最小的,虽然房子不大,倒也算干净整洁,很合她的心意。
想必李婆子也是知道刘婧的境况,眼睛骨碌碌地在她的身上打转,试探地问道:“你是陈家的媳妇吧,是被赶出来的还是自己出走的?”
为了不让陈家蒙羞,刘婧只好口是心非地说:“是我自己出来的。郎君去从军了,我不想拖累陈家,也想着到城里找份活干。目前,就暂时住这里了吧。”
“哟!瞧你生得如此标致,不愁没有出路。”她又压低声音,俯在刘婧耳边神秘地说:“对了,我有个姐姐开了一家风月楼,你可否有兴趣?我保证你过得锦衣玉食,风光无限。你放心,此事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呸!”刘婧不留情面地啐了她一口,愤怒地说:“我刘婧就算饿死,也不会沦落到风尘。我念着你是我的房东,才给你几分情面,否则我定会赶你出去。往后还请不要再说这个了。污了我的名节不要紧,千万不要让陈家人也落下了笑柄。”
“你这个妇人可真不识趣。如今是笑贫不笑娼,你一个妇人家能有什么依靠?况且你郎君生死未卜,往后还能有什么指望?我好心告诉你一条好的出路,你反而不识抬举。哼!罢了,我看你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吧。总之我丑话说在前头,老娘这里的租金是一分都不能赊的。”
“你放心!我一个子儿都不会少你的。不送了!”刘婧下了逐客令,李婆子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
她走后,刘婧窝在床榻上痛快地哭了一场。
发泄完情绪后,刘婧的心情才算畅快一点。李婆子的话还是对刘婧有所触动的,她说得没错,自己确实无依无靠。在当今这个男权社会,像她一个女儿家是不可能出人头地的。如若能靠自己的双手维持生计,便是极大的能耐了。刘婧是知道的,有很多走投无路的女子最后只能堕落风尘。而她,刘婧,发誓绝不会步那些风尘女子的后尘!
心中似乎有了无尽的动力,刘婧决心到城里谋一份活干。
好在住处离城镇并不远。刘婧很快就来到市集上,顺着陈启则带她一同走过的足迹,刘婧不知不觉中又来到了锦莱酒馆的门口。看着高高挂着的酒旗,思绪又飘到了陈启则临行前的那一晚,他带她品尝了这里的名菜——西湖醋鱼。
现在不是用膳的时间,馆内显得异常冷清。刘婧轻轻地跨过门槛,绕过桌椅径自来到了柜台,对着低头打算盘的店家,试探性地问道:“店家,打扰您了。民女想问问您这边还需不需要请伙计?”
店家抬起头,看到刘婧显得微微吃惊。他疑惑地问道:“是谁想干活啊?”
“是我。如若酒馆内还需要请杂役,我完全可以干。”
“你一个女儿家能干什么?我还以为你来为别人找活干呢。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出来干活,家里人呢?”不怪店家奇怪,来他这里干活的不是男子,便是上了年纪的妇人。
“民女是已婚之人。郎君去了从军,如今又被他家里人赶了出来。出嫁的女儿,也不可能再回娘家,免得让娘家人蒙羞。如今我是有家不能回了,所以请店家可怜可怜我,给我一份活干,只为了填饱肚子。”刘婧只有说得凄惨,才可能获得聘用。
果然店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他不由得摇头,思虑片刻便对刘婧说道:“好吧,我是见你可怜,你就留在店里帮忙吧。不过,你可有住处?我这里是不提供住的,只可供你吃三顿。月银是一贯钱。”
“谢谢店家!民女已经有住所了,不劳您费心。那我何日可以来此干活?”刘婧心中雀跃,想不到可以这么顺利。
“明日吧,你负责厨役的事务。”店家又很严肃地盯着刘婧说:“明日卯时你便要到店里来,我会叫小六子带你去熟悉环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