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书旁边是翻出来的两张戏票,还有她没写完的西语笔记,忘了盖上的雪花膏,随意放着的珍珠链子。
阮玉起身,轻轻地去洗漱,心中有些雀跃,她翻了件旗袍出来穿,群青色的缎子做的——她顶爱那个颜色。头发少见的仔细扎起来了,又把白玉的簪子翻出来戴上了。等一切规规矩矩打扮完了,她却坐在镜子前有些踌躇了:好久没这样打扮过,不过是和同龄的女性一起去看场戏,这样的兴奋,倒有点不像她了。红脂淡淡抹一点,擦到嘴唇上,手指抹过唇瓣的时候,她突然想到曼青的唇,淡粉色的,像樱花一样。她这时有些心动了。
同宿舍的人醒了以后,见她还愣在镜子前,装扮却是少有的精细,还吃惊了一下。阮玉听到身后的动响,却像惶惶然从梦中惊醒一样,突然笑起自己来:“嗳,不过是看个戏,我怎么这样打扮着了?”一面笑着一面把胭脂水粉都擦了,头发也放下来,胡乱挽一个,旗袍脱下了,换件白色的,勾一点蓝色的花边,素净的很。最后淡淡涂点脂粉,算是装扮了。
曼青到的时候,还是穿的旗袍——她顶爱旗袍。阮玉依旧是在看书的,倚在柱子旁,昨天没看完的那本。她自觉有点看不进去,但是不想视线空着,宁愿盯着书发呆。曼青一到,她的整个视线都给吸引过去了。
曼青是极美的,她始终这样觉得。阮玉见过很多美人,但曼青是不同的,是激烈的玫瑰红,却又勾深沉寂静的蓝,混杂在一起,是口味奇异的洋酒,却又像浓醇的中国酒。因着她的与众不同,所以才让她深刻的迷恋着了,目前还不能说是爱情,但足够令人魂牵梦绕罢。
曼青今天穿了深沉的蓝色旗袍,把她的美硬生生地收缩几分,但就算是束口袋里的鲜艳花朵,也依旧还是美又芳香的。曼青看见她,迎过来,笑嘻嘻地说:“嗳,还好,你穿的不太艳,戏园子那种地方,鱼龙混杂,还是别太引人注意的好。”
阮玉有些不知道该怎样接话了,毕竟她今早还准备盛装出席。是太过于欣喜了,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才换成这一身。曼青站着看了好半天,又道:“不过打扮的这么素净,还是美的,依旧要被公子哥们看哩。”
阮玉装作要打她,顺势挽上她的手,两人同坐一辆黄包车,往戏园子去了。她心里有股甜味:曼青认同自己的美,令她欣喜。她同样地认为曼青美,可不敢太过去夸赞她的美,她有两分心虚的情绪在里边。
等她们坐定的时候,戏还没有开场,桌上摆满了小点心,还有阮玉爱喝的一壶茶。曼青有些恋旧的姿势,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像在回忆什么。阮玉于是靠她近一点去跟她搭话:“嗳,曼青,你以前常听戏的?”
“也不常。”曼青顿一顿,跟她讲,“我世交的妹妹爱看,陪她看过几场。”
“那你还能张嘴就唱白蛇传的?”阮玉有些惊讶。
“嗳,世交那妹妹的小叔也是个戏迷,养了一屋子的戏子姨太太,常教我们唱两句的。你要喜欢,我倒也能教你两句。”曼青喝一口茶,似乎很怀念地讲起往事来。阮玉很快乐听她讲这些事,但却有些心悸——曼青在谈起她那世家妹妹的时候,总有些不一样的神采在里面。阮玉这时有一点的悲伤了,她直觉认为那妹妹对曼青的意义是不同于常人的。
“嗳,你头发今儿怎么又散着了?”曼青突然瞧见她那乱糟糟的头发。
“出来的急,没梳罢。要不然你帮我?”阮玉这时很自然地把椅子挪过去了,靠在曼青怀里。曼青笑她两句,从包里拿出梳子,解开她的头发。阮玉感觉有双手穿过自己的发丝,她想,那手会不会也像蛇皮一样冰凉呢?
作者有话要说: 改错捉虫
第3章章三
常听人说,戏子无情,□□无义。但实际呢?无情无义的人数不胜数,他们不过只是戏子□□吗?怕不尽然。阮玉后来经常想,曼青是不属于两者之一的角色,但却照样令人心寒。但实际上,爱人之事又怎样能说的清呢?一旦陷入恋爱里,哪怕是痛苦的也得承受,毕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讨苦吃罢。
曼青的手滑到她脸上的时候,阮玉给吓了一跳:果真是凉悠悠的,令人怀疑她刚刚碰过的那杯热茶到底存在否。曼青的手指滑过她的眼下,微微一笑:“嗳,怎么看哭了?”
阮玉这才发现自己脸上已经两行清泪了,幸亏擦得粉不多,不然不知道得多狼狈。她擦擦眼角,胡乱说两句糊弄过去。她实在太感性了点,不过听那戏子唱句quot;哪一位去往南京转,与我那三郎把信传。就说苏三把命断,来生变犬马我当还——quot;,竟让人深深悲伤起来,不自觉的落泪了。
曼青望着她笑,她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把脸上泪水胡乱擦了,接过曼青递给她的小镜子和脂粉,抓过身去擦擦。曼青转过去喝茶,盯着戏台上,余光瞄了一眼台下,厌恶的蹙眉。她们坐在二楼的包厢里,有人正从那大厅遥遥上望呢。
没等戏演完,曼青便提出说走了,阮玉虽不知原因,却也跟着她了。顶长的路,曼青亦不说要叫车,预备走回去,白色高跟鞋,踏碎落下的枯叶,叶子碎掉的声音放大了在阮玉脑中回响。
曼青不说话,阮玉亦不知到底该说写什么,相处这段时间,倒是第一次像这样没有话聊。阮玉抬头看天,有白色的鸽子掠过云层,飞过去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