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砂吸了吸鼻子,默默点头。真要命,她现在满脸眼泪,只怕还有鼻涕,丢人到家了,师父的脸还凑那么近!她刷地一下又涨红了脸,惶恐地赶紧低头,只怕被他看出来。
芳准还凑过去看:“我看看好没好,把脸抬起来。”
胡砂急得头发都要烧起来,一个劲说道:“没事了没事了我好了我好了!”
芳准正要说话,忽听庭院里响起一个低柔慵懒的声音:“师父,小胡砂。”
胡砂乍一听那声音,浑身的血液都像被冻住一样。
多久了?多久都没听见这人的声音?
她慢慢回头,耳中甚至能听见脖子肌肉发出僵硬涩然的声响,慢慢转身,慢慢抬眼。然后,她见到了站在庭中的那个花衣少年。
蒸腾的烟雾慢慢沉淀下来,在他身周。他与五年前完全没有两样,穿着花里胡哨的袍子,双手懒洋洋地拢在袖子里,眉目如画,神情略带着轻佻与凉薄之色,像是对什么都不在乎似的。
只是那一头曾经美丽无比的乌发,如今变成了火焰燃烧般的色泽,令她觉得很陌生,很陌生。
胡砂细细抽了一口气,只觉芳准紧紧抓住了自己的手:“不用怕,不是真人,是替身。”
她还未反应过来,什么替身,真人。她只觉心中无缘无故升起一股刻骨的寒意,那人这样站着,同样的姿态,同样的神情,她却觉得完全不认得他,就像当初在石山旧殿,他突然用死来威逼她的那个瞬间一样。
分不出,到底是恐惧,还是厌恶,抑或者,是疏离。
凤仪微微垂首,柔声道:“师父,如今弟子的替身法术学得还不错吧?应当不会辱没师门?”
芳准淡然一笑:“不错,你学得很好。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孩子。如此深夜,你把替身用在青灵真君的妖魔身上,有什么目的?”
凤仪抬头定定看着他,眸光微转,又望向胡砂,神情变得十分温和:“五年不见,弟子身不随师父,心中却时常挂念。因为想到水琉琴复原的日子也近了,那些卑鄙的魑魅魍魉只怕要来打扰师父与师妹的清修,故而特来一探。见两位安好,弟子心中十分欣慰。”
芳准点了点头:“你还有些孝心,不枉我教你一场。”
凤仪勾起唇角,朝前走了两步,一直守在两旁监视他行动的十七号与十九号立即动作了,一前一后夹击上去,试图阻挡他的前进。
电光火石间,也不见凤仪有任何动作,十七号与十九号却同时倒飞了出去,狠狠摔在地上,瞬间化作原形——白纸小人,而且脑袋的部分是断开的。
胡砂见他如此狠厉,心中不免发寒,情不自禁退了两步,却被芳准捏了两下手,示意她不用怕。
“凤仪,你来的太早了。”他低声说着,甚至有些遗憾,“水琉琴还没修好,你怎么这样沉不住气。”
凤仪一直走到窗边,便停了下来,和以前一样,懒洋洋地用手支着下巴,靠在窗台上。
像一幅画,却是一幅令人胆寒的画。
他说:“我今天不是来抢水琉琴的,我是想……来看看师父和师妹,顺便和师妹说两句话。”
胡砂再也忍不住,大声道:“我没什么跟你说的!当日你逼我去拿水琉琴,把我当作蝼蚁。如今见水琉琴为我修复,又跑过来与我叙旧。你以为我是傻子吗?水琉琴我不会给青灵真君,更不会给你!你不要做梦了!”
凤仪苦笑了一下:“哎呀哎呀,小胡砂生气了。你脾气怎变了这么多?以前是很听话的呀。”
芳准颇有认同感地偷偷点了点头。
胡砂用尽全身的力气去瞪他,恶狠狠地,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害怕地转身逃走,她逼迫自己站在这里,正面,面对他。
凤仪忽然凑近过来,睫毛几乎要戳到她鼻子上,胡砂屏住呼吸,咬牙硬是不退后,由着他将自己仔细打量,最后轻轻叹息:“你长大了,比小时候漂亮了许多。”
她还是不说话,手指却开始微微颤抖,似乎连发梢都开始发抖。
他的双眼漆黑若谷,永远也望不到尽头,猜不到他在想什么,是要算计你,还是打算疼惜你。每一次她以为的疼惜,都是他的算计。每一次她以为的算计,其实是更大的算计。
在这个人面前,她宁可化成灰,也不愿去想,曾经,真有那么一刻,她想要放弃一切,与他一起离开。哪怕只能活五年,也不要紧。
“胡砂,这五年我时常想着你,不知你变成什么样了。如今一见,比我想得还好。”他抬手,像是要摸她,最后却只是用指尖虚虚沿着她的轮廓划下来,像在爱抚情人的肌肤一般,温柔又缠绵地。
“你想过二师兄吗?”他问得很轻柔,甚至带着一丝祈求的味道。
她很清楚,他是在装,可是心里有个声音在说:有的,她也时常想他。
她初初去到清远山,师父成日见不到人影,大师兄严苛冷漠,只有他对她最好,给她买吃的,柔声安抚,和他说什么好像都不用担心。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