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没事……乖……”
玉千斩伸出手去刚扶稳凌绝袖,手中干柴般的触感突然沉下去,咚一声,从小见惯大风大浪的玉千斩顿时傻了眼——
“求洛皇倾尽所能,找到沂儿。只要能找到她,无论是死是活,凌绝袖都愿任您处置,决无怨言。”
只见凌绝袖双膝及地,赫然是跪在了玉千斩身前。
她说话时眸子里依旧空洞,嘴中像在背书似的语调仿佛若不背熟她便无法开口说出任何话来。
尾随玉千斩而至的翎秋恨见到这景象也很吃了一惊,赶紧上前要扶起凌绝袖。
她想都没想到过平时傲慢得对皇帝都笑里藏刀的凌绝袖竟然朝一个刚认识不足两月的女子下跪……虽说这女子是异邦之君,但凌绝袖从来也没在私下里对她有过好脸色,甚至曾拿切断龙凤楼仲洛两国间信道为把柄,要挟玉千斩找人,直气得玉千斩差点抽出无血不回鞘的洛神剑……
现在这个人双膝下是渐渐开裂的大理石地板,面前是玉千斩雪白的衫摆,嘴角是一缕顺着下巴滴落的鲜血。而她根本扶不起她,她的身子就像被钉在地板上。
“玉千斩,你被跪得很过瘾是不是?!”翎秋恨握紧粉拳狠狠砸了醒玉千斩,眼里已是泪光涟漪:“快过来扶人啊!”她知道凌绝袖若执意不肯让她扶起,她是决计动不了她的,天底下估计也就只有玉千斩有这个功夫能硬破了界凌院锁风定。
被人骂醒,玉千斩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望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凌绝袖,她忘了说“平身”,忘了端帝王架子,甚至忘了要去扶她,只膝盖一软,也跪了下去:“你跪我便陪你跪,你起我才跟着起,当年我也如你这般下过跪,那人便是这么对我说。所以,你就信了我罢……你是要我现在去找人,还是陪你长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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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都,这个与仲景国都相距不过两千多里的都城,十二月里却有着一派与仲都不同的景象——仲都成日豪雪纷飞,气候清冽干爽;凉都则总是寒雨连连,空气中随时都散播着阴冷潮湿的味道。
寻常百姓早已习惯了这种天气,撑起五颜六色的雨伞,搭起粗涂着自家旗号的油毡棚照样做买卖,所以入冬对凉都来说,是件很惬意的事情,无论天空是什么样的颜色,只要守好自家那块爱抹成什么颜色就抹成什么颜色的地头就能成就一小方霸业。
但青莲坊中的老板对此般光景除了叹气,一点办法都没有。
“又下雨……”
不日前新开张的青莲坊做的是绸缎丝锦生意,两层豪气的牌楼内布匹层叠,旖旎满室,不用挂出招牌,照样宾客盈门。店中陈列着的名贵料子,稀奇的异域花式直引得达官贵人踏破门槛,一时间,凉都里的人都转了性子,好似女子若不着青底白花料的罗裙便不美,男子若不着黑底青藤料的长衫便不俊。
看着成箱花银天天扛进扛出,店里雇工们自是忙得热火朝天也心甘情愿,只求青莲坊日日库满仓盈年节时便可以得到丰厚酬劳,但看老板那张俊生生的巴掌脸上一会儿阴一会儿晴地随天气变化,他们哪个心里都禁不住想:这老板也太材奴了,不就是潮了点么?库房几乎三日一清,他还怕坏布?
今早老板又站在门口叹了,这脸势必还要阴一天。
“小哥,你们老板呢?我们府上要买过年料子,想跟你们老板谈谈价钱。”
看店的刘二钉正在店里掌烛,见锦轿中出来个俊逸非凡的公子哥,瞧那脸朝青天,下巴朝人的势头就知道是个官,赶紧上前招呼:“掌柜的在楼上,小的这就去请他下来。”刘二钉边说着,边把目光瞥向这公子哥身后的另一顶五花轿,以及从轿中徐徐下来的人,心里连连叫娘:娘啊!您生我生得真是太对了!让我有生之年能见到这样的美人,吻您一百下,不!吻您一千下!!!
刘二钉恋恋不舍地吻完他娘就赶紧跑上楼去,气都不及喘一口就朝牌廊大喊:“掌柜的!生意上门!看起来是个一万两的货色!”
过了会儿,吱呀一声,牌廊当间的门开了,青莲坊老板百般不情愿地迈出门槛:“二钉,我不是聋子,你费不着喊那么大声。”轻轻转身,将门带上之前他还不放心地朝里望了一眼。
屋里到底是什么宝贝,刘二钉砸巴砸巴嘴,对掌柜的这种行为见怪不怪,一天到晚店都不顾就光知道往屋里钻,里面怕不是金山也是银山了。
“掌柜的,楼下是个俊得女子看了就走不动步的官人,可要我估估也就一千两。您要是看见跟着他来的女人,怕这辈子得砸她裙子里,咱这一万两都估少了。”刘二钉引店老板下楼时说着说着,手脚便不可自控地舞起来,差点连踏空楼梯都不晓得。
好容易讲完他荒谬的估价理论,两人已来到前堂,刘二钉谄媚地上前道:“公子,这位就是我们老板。”
“是你?!”
刘二钉稀奇地看到被他平时里暗称为“笑面虎”的掌柜横眉冷对大主顾。
俊俏公子倒是自在,浅浅作了个揖,流气地牵起身后人的手,轻浮道:“啊……想不到龙凤楼声名远播,居然连青莲坊的老板都认识在下,不知阁下在龙凤楼中是否有钟意之人?”
看身边人已经把青莲坊老板气得不轻,俊俏公子身边的美人连忙上前一步,贴近青莲坊老板耳语几句,刘二钉便见老板的脸色逐渐缓和下来,做了个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