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不放开。”
“干嘛啊,这么嫌弃!”
就在争吵声响起的时候,巷子口的两道人影鬼祟地朝里望了几眼,很快又交头接耳地低语了片刻,猫着腰悄悄撤离。
走到灯光亮堂之处能看清这是两个下人打扮的仆役,他二人倒也没走多远,横穿过街,不多时便堂而皇之的进了对面凤仙乐坊的大门。
楼下的胡姬尚在起舞,周娘子翘着腿坐在榻上,吸了一口旱烟听底这两人絮絮回禀。
当得知杨晋一行不日就要上路,她眯眼缓缓吐出厌恶来,哼道:“还以为她有多能耐,结果找了座会跑的靠山。锦衣卫有甚么了不起,不就是瞧上她那张脸么?”
“若是把她这细嫩漂亮的脸蛋儿毁了,我倒是想看看,还有哪个男人要为她神魂颠倒。”周娘子从怀中取出一把小金刀,扔在他俩脚下。
对方会意,立马弯腰捡起来。
“给我好好的划。”她坐起身,目光冷凝,“一刀两刀可别来,得需要把她的皮肉,她的鼻子,一个不剩全都割了。”
还没等仆役感慨这金刀的分量,就被那扑面而来的“最毒妇人心”给吓了个哆嗦,连捧刀的手都忍不住发起抖来,忙不迭应了,上赶着表忠心:
“老板娘请放心,哥几个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
自从和杨晋乐坊一别后,连着两天他都没有再来。
白日里,闻芊路过锦衣卫衙门,看到其中忙忙碌碌,门前停了好几驾马车,才想起他要走了。
回到房内,托腮发了一整天的呆,她穿好衣服踢踢踏踏跑到厨房,缠着张厨子给她做糖吃。
“叔,做一点嘛,反正你也没事。”闻芊拉住他拿锅铲的手不松开,卯足了劲的撒娇。
张厨子小心翼翼地让她避开自己身上的油污,“我的姑奶奶,我这儿还有菜没炒完呢,您放过我行不行?”
“瞧您说的,像您这样的宗师人物,边做菜边做糖那不是轻而易举么?”
被她夸得有点飘飘然,张厨子只好勉为其难的应承,“行吧……你想吃啥糖?”
闻芊甜甜笑道:“芝麻糖、杨梅糖、山楂果各来一斤。”
张厨子:“……”
把菜单贴在庖厨最显眼的地方,又不厌其烦的叮嘱了一遍,闻芊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她回房将一个小篮子收拾出来,装好东西用素布盖上,接着便是例行公事的沐浴、梳洗、换衣裳、上妆。
向曹坊主告了假,闻芊提着竹篮走出乐坊,日头刚刚沉下去,满世界罩着一张化不开的灰色帘幕,她步子轻快,一路穿街过巷。
几乎是在闻芊上街的同时,蹲在凤仙歌楼的角落里的两个身影便悄悄跟了上去。
她在前面走,那二人便在后面不远不近的地方尾随。
闻芊沿街直行,并非逛街采买,也不是访友探亲,走了许久仍看不出她的目的所在。
周遭环境愈发僻静起来,不多时竟出了城。两人暗自窃喜,有几分天助我也的庆幸,盘算着等到了无人之处再出其不意地动手。
深秋的夜黑得特别快,四下的密林幽暗而诡秘,群山连绵成一条漆黑的卧龙,寒风过处有呜呜咽咽的悲鸣。
安静的山林将脚步声衬得格外清晰,当云层遮住弦月,闻芊仿佛终于有所察觉,提着篮子转过身。
正对面是一高一矮的两个男子,夜色中看不清容貌,但手里明晃晃的刀刃却极其惹眼。
“你们……”她波澜不惊地打量了一番,“这是跟了我一路?”
“闻姑娘。”矮个子手上有刀,气定神闲地往前走,“咱们哥俩也是受人之托,奉命行事,你有个好歹,可莫怪我们。”
闻芊似笑非笑地抱起胳膊,“那我该怪谁?谁雇你们来的?这是……想杀我?”
“你放心,对方还没打算要你的命。”高个子开了口,“就是姑娘这张脸可能要吃点苦头了。”
她听到这里便已猜出了个十之八/九,爱使这种阴招的广陵城内无出其右,活像个金字招牌。
矮个子将刀挽了个花,“我奉劝你还是少挣扎为妙,免得多吃苦头。”
这份乍来的好心,很有些猫哭耗子的违和。闻芊不避也不躲,只神情平静地曼声问:“二位敢来槐树林,难道就没听说过这附近闹鬼的事?”
毛月亮从一团黑影中脱离,她的脸一半隐在暗处,波澜不惊的眉目里透着一丝诡秘。
饶是知晓闻芊是在故弄玄虚,两人仍旧被这幅阴恻恻的画面激出一身冷汗。
她微微一笑,“倘若这林子里,真的有鬼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寂静的树林内,似有脚步回荡,沉重,缓慢,在干枯的草丛上踩出细碎的窸窣声,越来越近,逐渐清晰。
那是一种会令人莫名不安的声响,两个地痞混混紧拎着武器,忐忑地不住环顾四周。
骤然间,声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