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说话,沉默着在近处的红木倚内垂首坐了。
尽管大夫承诺续骨的过程不会太长,可这段时间仍旧比他想象中要难熬得多。
他能清楚的听到屋内压抑的低吟和倒抽凉气的声音,那是一种,和她平日里截然不同的嗓音,若非疼到极致,闻芊一向不轻易示弱。
杨老负手来回踱步,他似乎不知要如何开口,转目时,只看见杨晋深深的低着头,凌乱的发丝散在脸侧,交错在膝前的十指用力地紧扣,他像是没有意识到痛楚,连指甲陷进肉中也无知无觉。
杨老在心里暗叹了口气,正要转身,蓦地听到他出声说道:“她的腿是为我伤的。”
闻言,素来处变不惊的老将军突然怔了下,带着几分讶然望向他。
但杨晋却未在多言,只将双唇紧抿成一条线,苍白的神色定定地瞧着虚里。
直到屏风后走出个端着铜盆的小丫鬟,他才像是神魂归体,蓦地站起身。然而后者却抱歉地对他摆摆手,表示尚未结束。
杨晋收回视线,手摁在桌角,不安地数着时辰……
治疗的过程进行得并不顺利,几乎用了近三炷香的时间,老大夫才擦着汗走出来。
房内是忙着收拾残局的侍女,闻芊已经睡过去了,伤腿处的夹板用布条紧紧的固定住,满屋都是外伤药的味道。
“这张方子吃十天,十天后我再来给她诊脉换方,这几日病人可能会发烧,你们多照顾着点……另外,倘若她伤处不对劲,记得及时派人来通知我。”
大夫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的交代,善后的事还有一大堆。
施百川的伤需要处理,殷方新的下落也得给官府一个交代,还有红莲教的余党,山洞内的药,他几乎脱不开身。
杨晋送走了当地巡抚,本想去看闻芊,半途却被杨老硬拉着去洗澡换药,强行摁在床上休息。
他本打算等杨老走了再偷偷溜走,不料一挨着枕,居然立马睡着了。
接连几日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这一觉尤其酣沉,但因为心里装着事,醒得也很快。
杨晋睁开眼时,天还没亮,他迅速翻身起来,悄悄摸到了西院。
菱歌尚在碧纱橱外熟睡,他悄无声息地绕过去,径自走到里间的床榻边。
几个时辰前的紧张气息似乎还未消散。杨晋在屋内站了很久,确信闻芊没醒,他才俯下身,轻轻将她抱在怀中。
臂弯里的人骨骼分明,甚至有些硌手。这一路行来她瘦了许多,身子愈发的单薄,他需要动作极其小心,才不会碰疼她。
杨晋把头埋在闻芊颈窝,明知无人会回答,却仍旧低声问道:“还痛么?”
他手臂收紧了一分,肌肉上那些零碎的伤口即刻被牵扯出丝丝的痛楚。
“为什么不叫我?”他偏头,似是叹息地在她脸颊上吻了吻,“你若是叫我,我就进来陪你了。”
杨晋将前额抵在她青丝中:“偶尔对我狠一点又没有关系,你这样,让我……”
窗外承受不住积雪的树枝啪嗒一声落了满地,把后半截话尽数吞没。
他没有往下说,就这么静静拥着她。
长夜在漫天的雪花里沉入地底,隆冬的晨光透过黑云把树干上结成的冰霜一点点融化。
闻芊被排山倒海的腿疼惊醒,龇牙咧嘴地准备抽口凉气,然而一睁眼,她先是瞧见某人连襟带都未曾系好的外袍,随即才撞上他平和的睡颜。
杨晋垂首靠在她脖颈边,睡梦里好像缺少防备,嘴唇微微张着,有温热的呼吸轻喷在锁骨上。
闻芊怔了一下,把到嘴边的凉气小心翼翼的咽回去,随即情不自禁地抿嘴笑了笑。
她把双手规矩地放好,尽量不打扰到他,视线飘到窗外,在覆满银白的世界中乍然发现了一枝鲜艳的红梅。
不知不觉,已经冬至了。
*
果如大夫所言,闻芊发了三天的高烧。
好在腿伤倒是不见反复,恢复得还算正常。
游月和菱歌得知她的伤势,躲在房里哭了好大一场,眼见房梁快有被哭塌的趋势,施百川只得模棱两可的安慰说,若是调养得好兴许能康复。
听了这话,两个姑娘重新打起精神,开始整日轮番给闻芊杀鸡炖汤补身子,庖厨内日日伏尸,鸡鸭胆颤。
可惜喝汤虽有口福,但大病初愈要忌口,难得冬至,羊肉和饺子统统没有她的份儿。
杨老盯梢盯得又紧,凡是有敢给她偷偷送零嘴的,还没等推门就被一拐杖给拦了下来。
闻芊躺在床上,看着杨晋手里那碗甜腻腻的汤圆腹中直犯酸水。
“昨天才吃了一碗,你能不能放过我,我又不是你……好歹给口肉吧,连饺子都是白菜馅的,你们还是人吗?”
杨晋无奈的摇头:“大夫说了,半个月内忌荤腥,忍忍吧。”
她几乎崩溃道:“连你都这么对我,这日子我不要过了!”
闻芊刚准备掀被子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