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舟却只轻柔一笑,道:“溪涯回了空州,入了师父设下的结界,又在山下大闹一场,还托那些个仙家给我带话,不就是要告诉师父,你在这处等着师父吗?”
带话,带的却是恩断义绝的话,溪涯心中一紧,别过头去不敢看她,遥舟的笑容微微敛去,抬手揉了她的发顶,道:“冒冒失失的,头发都还湿着,去院中坐下,让师父给你擦干可好?”
溪涯嗫喏回她道:“好。”
二人行到院中石凳旁坐下,遥舟拿一块青纱布子,另一手持一柄木梳,将青布搭在溪涯发顶之上,拿手轻轻揉搓几下,而后顺着那垂落的发丝擦拭而下,直到发尖那处,她用青布裹着捧起来,轻轻揉捏干了,将青布放在一旁,便持着木梳,从溪涯发顶之上缓缓而下,一梳便梳到了底。
将青布梳子放进屋里,遥舟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个不知从何处得来的酒壶,行到桌旁,取两个通体晶亮的小杯出来,倒了两杯清酒,一杯递给溪涯,一杯捏在了自个手中。
两人默然对坐,遥舟仰头喝下一杯,溪涯却只端着个杯子,小口小口的抿着。
“怎?不合胃口?”遥舟两指捏着酒杯,用手微撑着头,眯缝着眼睛望着她。
“并非,”溪涯连忙抬头,眨巴下眼睛望着她,“我只是怕醉了……醉了,怕是会说错话,做错事……”
遥舟轻然一笑,直起了身子,声音带上几分朦胧,“是不是还怕师父会责备你?”
“是,徒儿怕师父责备。”溪涯的嘴角微微一弯,又轻抿了一小口。
遥舟收了眸光,轻而又轻地叹了口气,而后抬手端起酒杯,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清酒饮下,而后又是一杯,溪涯见此,将手中酒杯放了下,抬眸忧心忡忡地望着她。
遥舟一笑,面上泛起些微醺的红,“喝多了也好,有些不好说、不敢说的话儿,便也敢说了。”
溪涯疑惑,“师父有话要对我说?”
“有,”遥舟敛去了面上笑意,将酒杯放下,凝望着溪涯的眼眸,“溪涯觉着……师父与你可算亲近?”
“自然……亲近……”
“和亲人差不离?”
“是,师父。”
“如此这般,咱们之间倒也不必戒备太多,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溪涯低垂了头,莫名有几分瑟缩,问她:“师父要说何事?”
“便是……溪涯一直想瞒着师父的事,你对师父起了……恋慕的事。”
“叮当”一声,溪涯手中的酒杯猛然落在地上,清澈酒液撒了一地,通透的酒杯碎裂成了几片,她缓缓垂了手,指尖瑟瑟抖着,面上的莹润色一瞬变为惨白,她知晓师父在大婚那日便已发现了她这份最觉惶恐的心事,可却怎也未能想到她会亲口将之提出来。
“莫怕。”遥舟望见溪涯那一瞬僵直的身影,眸中顿泛起些心疼,她起了身,抬手将小徒儿搂紧在自己的怀中,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脊背,“莫怕,莫怕,师父此言并非是要责骂你,师父只是……心怀愧疚罢了,未能早些发觉你的心意,未能早些给你一个回应,让你一人惴惴不安这么些年,受这么多酸涩辛苦,为了护着师父的名誉,甚不辞而别,在凡世一人游荡。”
溪涯的眼中泛起酸涩,涩的她快要落下泪来,心头涌起无法抑制的心慌无措,只瑟缩着身子,被遥舟护在怀中,温柔相拥,却但仍觉如坠冰窟的寒凉,她不知师父为何要点破此事,是要与她说个明白,还是觉着她心思不洁,想要与她此生再不相见?
她将心事勉力镇定下来,许久哽哑着嗓子开了口,“我并非……不辞而别,是司命仙君于我说,我留在天界怕是会牵连师父,他带我去了凡世……师父,师父那时不是也同意的?”
“司命?”遥舟猛然一愣,心思一转后,忽就失了笑,司命当时与她道,溪涯因那份心思黯然伤神,不敢见她,也恐牵连了她,便托他给自己带一句话后便一头扎进了凡世,而依溪涯所言,却是司命引诱她入了凡世……
只是此刻遥舟已顾不得去管司命的心思,她只轻轻松开了溪涯,半蹲下身子,一手轻轻柔抬起她的下巴,与她柔声道:“师父知晓,你是为了不牵累我……而师父提及这件事,也并非欲责备于你,或是……与你就此恩断义绝。”
“而是,你我为师徒,有些情……师父……师父怕是回应不了你。”
如同被数根细针刺入心窝,轻柔地刺入,却带来剧痛,痛的溪涯微微颤着身子,却仍是轻点了头。
遥舟柔神望着她,见她落寞,却无话可去安慰,只得苦笑一声,起了身,却不知再如何开口。
二人皆无言,许久之后,却是溪涯先有了动作,她抬起那酒杯,一仰头,饮了个干净,酒液清冽入口,在喉化为滚烫,她被呛到,直痛苦地咳嗽起来。
遥舟抬了手,欲给她顺顺气,却不想她回手捏住了自己的手腕,抬了头,却是一把拿起了桌上酒壶,将其中酒液尽数饮个干净。
遥舟眉眼淡漠,平静地望着她,只有柔唇轻动,吐出一声缥缈的呼唤,“溪涯……”
“我曾以为,自个能藏住这心思……而后,我与师父便还能如以前一般悠闲安居,就算没有凡人追捧的锦衣玉袍、荣华富贵,道人追求的长生不老、仙力永恒,我也愿意……那日是我做错了事,师父,可徒儿真的不忍看您嫁与他人,今日我才明了,我心中虽惶恐,但也偷偷期盼您能接受这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