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隔日天气正是大好,仙宁到龙阁殿给宸帝请安,宸帝原来眉头紧皱,见她来了脸上便有了笑容:“去给你母后请过安了吗?”仙宁笑嘻嘻地道:“还没去呢,待会儿再去!”宸帝看了她一会儿,轻哼一声:“怕她知道你昨夜负伤了?”仙宁瞪了他一眼:“父皇,你连我都监视啊!”宸帝爱怜地看着她:“自己的女儿,自然要多关心点。”
仙宁这才笑道:“好吧好吧,给你关心。啊,父皇你刚刚是怎么了?脸色不大好,什么事不高兴吗?”
宸帝道:“靖南将军昨夜病中暴毙了……”仙宁脸上变色,三大元帅之一,镇守京洲南部的欧帅暴毙,当是一件大事。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父皇,真的是病中暴毙吗?欧帅身体一向无恙,此次班师回朝,诛灭叛匪的庆功宴上,我也见过他……他那样雄壮的人,会一夜暴毙?”
宸帝赞许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道:“不错,此事事有蹊跷。恐怕还牵连着什么……”
仙宁敏锐地听出宸帝的话外音:“父皇是说,欧帅的死牵连着什么事,被灭口?”宸帝摇头:“灭口二字倒是未必,但是定是有人暗中杀害。只是靖南将军功夫了得,一般杀手恐怕很难得手,何况不曾留下痕迹……”
“下毒啊。”仙宁提醒道。
宸帝不置评论,道:“仵作未曾验出尸体带毒……”仙宁脱口而出道:“这世上奇毒万千,一个小小仵作能验出的毒只怕就是砒霜了。”宸帝微笑:“说的也是。”仙宁道:“父皇,你下道旨意,我带暗刃去查不就成了?”
宸帝没有马上答应,看着女儿道:“你昨日才受了伤,好好将养着,别让你母后担心。这件事我让京都府尹去查吧。”仙宁肃容道:“父皇,欧帅为我宸朝血战沙场,护卫宸洲,追剿匪类,如今死得莫名其妙,当得肃查。京都府能查出什么?”宸帝轻抚女儿发顶,道:“在宫里待着吧,这些事原不是你一个公主操心的。”
仙宁哼了一声,仰头骄傲道:“我母后和姑姑都是女中英豪,我步溢彩也不是养尊处优的公主!父皇若是从一开始便想将溢彩当做千金公主养着,为什么又教我武功权谋?为什么又将暗刃交到我的手里?”
宸帝叹息着摇头,他从来不是把儿女当做小羔羊圈养着的,他要让他的儿女都继承他的本事,但是这个女儿从来在他心里都是独特的,昨夜听说她受伤,心下早就懊悔,只是他向来明白,没有一只雏鹰可以在父母的庇护下还学得会飞翔,这才忍住懊悔。但常常让她去办这些危险的案子,他又舍不得,万一哪里再伤着了,岂不心疼?
何况他家小溢彩身体病弱:“溢彩……”
“我晓得父皇想说什么,父皇想说溢彩自来羸弱,办案奔波,想必辛劳,不忍女儿劳累了,是吧?”仙宁早知宸帝心中所想,“父皇,我早已久病成良医了,母后和姑姑的歧黄之术早已全授给了我,我自己的身体我自然会看好了,再说了,有什么事暗刃跑着腿,又不用我亲自动手,累不着的。这样,您把京都府尹派给我打下手,他明查,我暗访就是!”
宸帝听她安排有理,才道:“罢了,允你便是。”
从龙阁殿出来,仙宁便赴了宸曦宫,她父皇既知她受伤了,母后也必知道了,瞒不住,自然要去请个罪。
宸曦宫中一片安和,此时正是临春,宫中的红梅都已收了色彩,枝节却都精神。仙宁走到殿门口,便挥手让跟着自己的宫女退下了,她轻手轻脚地走进殿里,只见帝后岳景颐正倚在窗边,支颐望向窗外。
“母后……”仙宁轻声唤她,岳景颐也不觉惊讶,以她的耳力,仙宁进殿前早已发觉,她慢慢地回过头:“小野丫头,听说你昨夜英勇负伤了?”仙宁嘟起嘴:“还英勇呢……母后又笑人家!”若是让任何一个知道暗刃首领仙宁公主威名的人瞧见这一幕,估计下巴也得掉地上,俄的神,这小罗刹也有撒娇的时候!
仙宁走到岳景颐身边,这位容色倾城的帝后轻轻将手指搭在女儿腕间,过了一会儿才皱眉道:“你觉得身体怎么样?”仙宁道:“敷了药,已经好了许多了。”岳景颐却没有因她这句话收回手,反而仔细地检查了她的瞳孔、舌根,还有中针的地方。
仙宁见母亲一直不说话,不解道:“母后,这是什么毒?”
岳景颐似乎在回想着什么,过了会才回答:“从前七洲还未统一的时候,在宸洲便流传着这种毒,许多宗族家养的杀手都用过这种毒,只是不同宗族添加了其他不同的辅药,所以毒性又有差别。没想到如今还有人用这种毒……”
对于七洲统一之前的故事,仙宁的好奇心十分重,从小便爱缠着步御澈和岳景颐讲那些传奇,如今听说涉及从前,更是倍加好奇地要追问详细。岳景颐道:“当年宸洲的贺阀、玉家、月族、姚宗……都用过这种毒,可这四大家族早在你父皇铁蹄之下湮灭于尘,要查出这位姬首领的身份,怕不容易。”
仙宁便把姬首领临死前那句话告诉岳景颐,岳景颐反而一笑:“想覆我皇室者犹如过江之鲫,他若敢来,步氏倒履相迎。”语气虽淡,却是谈笑间威严外露。仙宁笑望母亲,遥想当年这位天斋传人,一袭白衣震慑黑白两道,统领武林正义道,不知是何等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