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相亲(1)
大孟娘瞧着儿子走远,又拿起炕上的手巾开始擦柜子。正擦到地上铺柜的大铜锁片,老二就回了。老人儿(老太太)忙上来给儿子拿掸子掸衣裳,问:“下工了?”
忠堂接过掸子在身上拍打了两下,又在门外磕了磕拿回了挂上,才回答说:“这不是预备明天领老三去相亲?我提前回来了,她哪去了?”问得正是自己媳妇。
他妈点点窗户外面,撇了下嘴:“能干啥?串门子去了。连饭也不做!”这话就有点语气不好了。
老二倒也没生气,直接脱鞋上了炕,点上了一根烟:“管她呢,串就串去哇。现在也不到吃饭的点钟。”
他娘也不再说这个事,一脸兴奋地问儿子:“这个田家园的女子十六啦?她们家里头没说要多少彩礼?”
“这倒是没说,”老二把烟灰直接从炕沿磕到地上,“她爹说就想找一个工人来,倒是没说要多少彩礼。先相看相看哇!看对再说。”
他娘点点头,还是挺高兴:“行,先看看。要是能成,也算了了一件大事!”接着又低着声音又问了一句:“可这要是真成过(家)了,老三两口往哪住来?”
“就住这儿!老三能去哪住?”老二根本没有丝毫的犹豫,很快拍板。
这下他妈犯愁了,看着自家这不大的间半房,要是两个儿子都住在这里,真是有点挤。她趁着二媳妇还没回来,赶紧问儿子:“你媳妇能同意?”
“这还用问她?”老二瞪眼,“她还能不同意?不同意老三能住哪?能让我兄弟睡大街气(去)?”
“那你们弟兄俩咋睡?这就一条炕!”他妈还是犯愁地看着那不是很宽阔的屋子。
老二挪过去,方量了一下,又看看地上,拿手量了量,回头跟他妈说:“嗯,这炕睡五个人是有点小,以后要是有了娃,更睡不下咧。”接着下地又比划了一下,叼着烟说:“俄找些木板板再搭上一块,先就走个(这样)。等有了娃再说,不行给老三也赁上一间房。”
他妈点点头,眼下也就只能这样了。
天色渐渐黑下来了,大孟也洗好回来了。二嫂也在锅台上忙活,一家人坐上炕吃饭。大孟其实对明天的相亲对象有些好奇,可又不好意思问,忸怩了好一阵子,看了他娘又看他哥,再看到他嫂子。最后还是他二嫂憋不住笑出声:“看把孩急的?来来来,嫂子告给你!”
大孟也羞得红了脸,把头快埋进饭碗里,嘀咕着:“妈跟二哥说行就行。”
他二哥也笑出了声,说:“你个后生家还羞啥?要是看对了,就娶过!”大孟更不敢抬头了,饭都快吃进鼻子里了。
“行啦!甭戏捣孩啦!来嫂子跟你说,这个女子呀,是西面田家园的人,家里头就两个女子,她是个老二,没妈了,光有个爹。”二嫂笑着解释说。
他娘也跟着说:“也是庄户人家出生,应该是个好养活的!”他二哥却摆摆手,说:“不是来!人家爹原先也是地主富户,这几年打仗,三个儿子跑了俩,就剩这女子的爹在家,也是个不成器的,好抽个大烟,这不是把家里的房呀,地呀都抽光了!女人死了也没再娶,两个女儿早早都送了姥姥家、舅舅家养活,这不是二女子才十六,就赶快行(寻)上人家要聘?才虚十六!”
“那也是个可怜的女子。”大孟闷声闷气地说出一句,又低倒头继续吃饭。他娘却有些担心地问老二:“那这女子的爹现在做啥?要是找上不会让咱养活哇?”
老二连连摇头,说:“这就不用操心来,她爹去年冬天就让捉进去戒烟来。这忽忽(现在)还没放出来。戒了大烟就不用担心了,就算是养活,也就是吃口饭。”
他娘这才放心地点点头,自己拍着腿说:“你看看俄这记性,去年可嚷翻了。把那些料子鬼,大烟鬼都抓起不让抽了。好,挺好!还是**好,**好!这搁上旧社会,这来事情谁管他!戒了就好!”
“谁说不是来?”老二也舒展了一下身子,又点上一根烟,“就说俄们现在,虽然受得比原来多,可就是心宽!多受点也愿意!”
大孟听到这里也点着头坐起来,跟他二哥说:“嗯,俄们矿上也说要归国家来!矿长说上头要派人下来,还要给钱修巷道,装新机器。产量就更高了。”
“好好好!咱们老三出息了!以后能挣上大钱!”二嫂笑着说,又给大家都夹上菜,说,“快吃,快吃!看凉了的。”
一家人说说笑笑,吃过饭二嫂又给大孟找出一套衣服,放在炕头。洗涮了,大孟也累了一天忙得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忠堂又领上孝堂去修了修面、刮干净胡子。弟兄俩回了家,就见媒人已经坐到炕上了,他娘一见他们回来,忙招手说:“赶紧地!这就跟上他婶婶走哇!路也不近,可得走上一气来!”
弟兄俩又跟着媒人一路出了城,忠堂早就说好了,西门外就有大车等着。三个人坐上大车,也走了快两个钟头这才到,就见一个挺大的村子出现在道路尽头。
媒人笑嘻嘻地说:“这就是田家园了!这村子可不赖呢!夏天瓜果梨桃都有,地也可肥呢!好村子!”
两兄弟点点头,指着村里几间大瓦房说:“可不是!穷村子哪有瓦房?土坯房也尽是小的!一看就知道好光景!”
“那可不?”媒人得意地说,“今儿个(今天)去的田家,就是原先这村最大的地主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