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结婚有一阵子,丈夫是著名证券公司的基金经理,前途无限且薪水颇丰,张微自己有一套房,何南飞又全款买了一套大三房作为婚房,虽怀的是双胞胎,但家里的条件足够他们一起养育后代。
怎么看,那对孩子都会得到众人的祝福呱呱落地。
而王娜,当时为了跟王庭燕在一起,父母几乎要和她断绝了关系,在他们看来,姑娘外嫁就算了,还要倒贴个穷光蛋,他们绝不可能同意两个人的婚事;
同样的,王庭燕的父母也觉得是王娜在大学里“勾//引”了王庭燕一起玩游戏,他们那好好的儿子才变得沉迷游戏,一事无成,对王娜很不满意。
除了得不到双方家长的支持和祝福以外,王庭燕在王娜口中那所谓走上正轨的“工作”,不过是在某个游戏战队里靠打游戏赢奖金过日子,谁也不知道这份没有五险一金也没有固定工资的工作,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王娜虽在这个城市有了房子,房子却只是靠卖楼的佣金交了首付款,剩下来的房贷还得慢慢还,一旦怀孕休息,只靠基本工资过日子的她根本还不了每个月的月供;
就算她不休产假,坚持工作到最后几个月生产,想要靠售楼的高提成来填补房贷空缺,可新楼盘的售楼部往往是刚装修完成就投入使用,那些装修材料里充满着能让婴儿畸形的甲醛和苯,作为销售部的负责人,不可能不踏入这些新售楼部,如果勉强工作到最后,孩子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就算都很幸运,母子均安的生产了,可得不到双方家长祝福的两人能不能拿到户口成功结婚还是个问题;
万一孩子没有户籍,又或者月子里根本没有人能来照顾孩子和产妇,怎么看,王娜要面对的一切,都是可怕的难题。
“……如果说最初我还对这个孩子抱有希望和感恩的话,看到那些短信,我就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
王娜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疲惫地说。
“更可怕的是,虽然很不甘心,可我心里明白,那里面假设的每一种情况,现实中都有可能发生……”
她那时候只是这个城市中漂泊的芸芸众生之一,被那样的“打醒”过后,现实残酷的提醒她,她根本连拥有这个孩子的条件都没有。
和同伴的欣喜若狂相比,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祝福这个孩子的来临。
而她却可笑的去找自己的上司商量着,该如何休下这个产假。
加上那时候童总和她长谈了一番,告诉她张微的孕像特别不稳,双胞胎怀的要比普通孩子艰难,她肯定没有办法支撑到七八个月再修产假。
而恰逢合并,底下那么多人的去留和生计总是要人负责的,希望她能在张微走后,担起这个重任,否则几十号人就要丢了饭碗……
“那些售楼员大部分都跟我一样,全靠这份工作养家糊口。有些每个月要将钱寄回家里,供养弟弟妹妹读书;有些人父母一大把年纪还在外面打工,每天努力工作,只希望能分担点家里的负担……”
她苦笑着。
“我能怎么办?我能和你一样,什么都不管的拍拍屁股走人吗?我根本做不到……”
从朦胧的灯光中,可以看到王娜惨白的脸上,有一大颗从眼里滑落的泪珠。
眼睛已失去了神采,泪珠也没有干涸。
眼泪,是为了她曾有过的那些激动和欣喜。
最终,她听从了童总和张微的“建议”。
那个可怜的小生命,还未见过这个世界,就被他的妈妈送进了黑暗里。
“你之前明明那么看不起王庭燕,认为他不可能带给我安稳的生活,现在看到王庭燕成功了,却帮助他向我求婚,难道不可笑吗?”
王娜转过头,目光延伸向远处的道路。
“你曾经有多看不起我们,现在再多支持我们,只会让我越发觉得恶心。”
她讽刺地说。
坐在驾驶位的张微,脸色难看的听完了王娜的“控诉”。
愤怒使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哪怕她再怎么理智,为了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打断王娜的话,为了弄清楚问题的症结在哪里,她一直紧紧地绷着自己的肌肉。
以至于等王娜说完了以后,她浑身上下都有着一种酸痛之感。
但更痛的,是她的心。
“我根本不知道你怀孕的事。”
张微一字一句地说。
“我,也根本没有,和童总分析过什么你怀孕的事。”
“你不必解释,你的电话号码,我能不认识吗?”
王娜以为这只是张微为自己开脱的说辞,对此嗤之以鼻。
“我并不恨你分析的那么透彻,你说的都是大实话。而我那时候与其说是怨恨你,不如说是怨恨我自己……”
怨恨自己不够强大;
怨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这个孩子;
怨恨自己看到了凄惨的现实、连尝试着反抗一下都提不起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