翘起的两头房角,有的只是过耳的风声与数不清的树木。
无妄心中知晓,并非是今日路途遥远,而是他急着去魔宫阻止雪颂与九里明完婚,心底焦躁不安,是以短短的一段路此刻才显得格外亘长。
快要飞到洪荒大地附近时,他突然觉得身体有些不大对劲,他好像不能控制自己的术法流转了,同时脑袋亦晕晕乎乎的不清醒,灵台登时一片混沌。
晕眩感来得仓促而厉害,没等他收回御风的术法,招朵云彩来停步整顿歇息,眼前忽有模糊的炫光一闪而过,无妄直直跌下万丈云端,一头栽进下界的洪荒大地之中。
他在失去意识前极力睁开眼睛窥了一眼,漆黑的夜幕下,当空一轮通红如血的月亮散发着妖娆而诡异的光芒。他这才了然——原来,今儿个是五千年一遇的血月日。
大约是四万年前,无妄发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一个极大的问题,只要到血月当空的日子,他浑身的术法造诣便会消失殆尽,一分一毫都不会剩下,亦没有五感和体温心跳,整个人如同死掉一般。这种异常会一直持续三日,三日后清晨的第一声鸡鸣响起,他便跟着恢复五感与体温心跳,术法造诣亦运用自如,一切同往常没甚区别。
失去意识的那三日发生了甚事,却总也记不起来。
血月每五千年出现一次,他便隔五千年假死一次。这算是他不为人知的一则秘辛,因和性命相挂钩,整个三界只有初微一人知晓。从前他假死的三日都是由初微在旁侧护法,守着他的肉身和元神不让人靠近,近日来他神思恍惚,没留心观察星象,初微又拖家带口的去了凡界逍遥,没来适时提醒他做足准备,这才导致他忘了血月日这个特殊的日子。
宽大的袍子被风裹着纷飞乱响,快速往下坠落着,他听着耳边的风声想,得了,便在这凄凉荒芜的洪荒大地上躺个三日罢。幸而此地鲜少有人烟出现,兴许三日后苏醒过来时,他的身体还是完整无缺的,没被仇家趁机切碎了喂给穷奇。
洪荒大地原是上古一片生机勃勃的仙界福地,古书记载,真正的上古大神们在完成了正常的婚礼仪式后,一定要到洪荒大地来拜会一下四方诸神才算真正成为了夫妻,不若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受世人认可的。
四万年前此地发生过一场盛大的浩劫,数不清的仙界上神陨落在此地,一夕之间化作了飞灰,仙界众人谈之色变;加之随着岁月的流逝,新一辈的神仙不再注重繁琐的仪式,若要成婚便只完成正常的婚礼流程,如此便结为了夫妻连理,不再风雨兼程的赶来洪荒大地拜会四方诸神。
渐渐的,洪荒大地便荒废成了一片荒芜杂地。
连天的碧草萋萋迎风起伏,一棵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扶摇树上,着红裳的少女斜斜侧身坐着,赤着的双脚来回轻轻晃动,脚脖子上系了两条正红色的轻柔丝带,随着风向游走飘曳,落花积满了她陷在树中的裙角里。
她闭着眼睛,似乎在韬养精气神,姣好的面容本就有些魔气森然,被血月诡异的光芒一照,益发显得妖气重重,赫然像诞生在此处的一只扶摇树妖。口中含糊不清地哼着一首听不清曲调的歌谣,来来回回只有那么两句:“且等良辰美景过,且看扶摇花儿落,稀里糊涂百十年,啧,换来平生不昧客。 ”
曲调怪异空幽,有阴气森森的怖然之意,谈不上优美动听,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歌谣。
絮絮的歌谣未止,懒懒颓颓坐在正扶摇树上的少女蓦然睁开眼睛,她有双明媚纯澈的眸子,这双眸子嵌在她略微妖气冷清的脸上,却并没有显得很突兀,反而恰到好处的融合到了一起,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她抬头去望那一轮稀奇的血月亮。
血月亮是稀奇,然此时此刻还有另一件事更为稀奇——不晓得是不是眼睛出了问题,她似乎瞧见有个人影正从云端上摔下来,人影下坠的速度极快,目测会掉落在扶摇树附近。她摸着下巴想了一瞬——难道是嫦娥仙子吃多了酒,一个不留神从月宫摔出来了?
她为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笑了一声,唇角的笑容还没有完全盛放,一道沉重的黑影毫无预兆的砸到她的身上,径直将她仰面扑倒在碎石嶙峋的地面。
疼痛感瞬间涌向四肢百骸,胸肺似乎都也被从天而降的人影砸碎了,雪颂痛苦的骂了一句脏:“你大爷的。”是她大意了,明知人影会掉落在扶摇树附近,她竟没有赶紧躲开,委实该砸。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棵从上古时代便存在的扶摇树树冠硕大浓密,连月光都透不进来,天晓得人影怎么会不偏不倚的砸在她身上。
熟悉的淡淡香气弥漫鼻息间,这是无妄身上特有的味道,雪颂疼得一时动弹不得,好气又好笑道:“我究竟造了甚么孽,这辈子统共逃了这么一次婚,居然也能碰上你。我以为躲到洪荒大地上来就能避开所有的麻烦,如今看来,麻烦这玩意儿终究是避不开的,躲得再远也没有用,该来的迟早会来。那么你可是来替九里明当说客的?劝我回去嫁给他,劝我不要闹小孩子脾气做出逃婚的混账事?”
她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无妄却始终一言不发,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