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一步走近她,神色淡淡道:“哦?是吗。”终于,他在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抬眸深深望她一眼。她永远记得他看她的那一眼,有厌恶、有排斥、有痛心、有嫌弃,登时将她伤得体无完肤,无处可藏。
他讨厌她,他讨厌众人口中心怀不轨的她。
接着,他在掌心凝聚出一团原色光波,没有犹豫,没有不舍,一掌将她打飞出去。她重重地跌在青石地面上,只觉得整个人都是懵的,不敢相信这一切真实发生了。无妄御风飞过来,信手变出一把锋利的佩剑,抵在她的胸前,毫无感情道:“还要说仙界的法则治不了你的罪吗?”
青年单手握剑的样子别有风华,清冷又不羁,遗世独立,她却无心欣赏。“你……你当真动手伤我?”她咬着嘴唇强忍住泪意,细细碎碎道:“上午我们还一同去钓鱼来着,你嫌我没有耐心,将你的鱼儿吓走了,还说回家后要拿钓到的那条小鲫鱼煲一大锅汤,让我喝了补充营养……”无妄打断她的话:“有了你这个先例,仙界日后会提高警惕,再不会让细作混进来。你们魔界也要晓得,仙界的子民并不糊涂,日后还是少使用这些下作的手段,凭真本事定胜负。”言毕,长剑稳稳没入她的腹部,可见持剑者心意已决,情感也无波动。
她忘了闪躲,任由长剑在她腹部埋没,鲜血像妖冶的曼陀罗花绽放,晕染在柔软的天罗丝衣裳上。她凝望着他如画的侧颜,心如死灰道:“无妄,我伴你四个月,睡过雪地也睡过木板地,付尽五千多来年积攒下的少女情怀,甚至连一颗心都剖给你看了,却不曾想,最后你会对我刀剑相向。”
无妄镇静地拔出埋没在她腹部的佩剑,背过身擦拭剑上的血水,语气波澜不惊道:“本尊平生最厌恶欺骗,你欺骗了本尊,留你一条命已是格外怜悯。你应当庆幸,庆幸你并未做出甚出格的事,庆幸你曾不自量力的豁出性命救过我。”他朝她摆手,“走罢,趁本尊没下杀心。”
紫苑从人堆里跳出来,急切道:“大人!便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她?”遗墨老祖不怕事大的又补充一句:“大人这样做,如何能让众仙信服?”
殿外有阳光照进来,浓淡相宜,为无妄的睫毛镀染了一层好看的金色,他抬眸道:“的确,本尊这样做,无法让你们信服。” 他默了稍许,似乎在考虑如何对待她,须臾,又回过头瞥她一眼,神色淡然道:“看来,不能太过怜悯你啊。”
怜悯?她想笑两声,没等发出声音,喉头便梗住了。她何须他人怜悯!更何须他的怜悯!她晓得她不能哭,所以竭力忍耐着,连嘴唇都咬破了,却仍有眼泪不听话的滑落下来。
她没有问无妄爱不爱她,当众问这个问题当真是傻透了,他不会在众仙面前同她讨论情爱二字,说不定还会觉得她话多聒噪,再往她胸口刺一剑。
无妄应该是起了杀心,他举起信手变幻出的长剑,左右打量着她,似乎在考虑从哪个位置刺进去。最终,他打定主意,在她的左心房又补了一剑。
没入骨髓的疼痛将她紧紧包裹着,手指疼得蜷缩起来,她瘫倒在冰凉的砖石地上,觉得外面的日光太过刺眼,她像一块玄冰,经不得太阳晒,一晒就会融化掉。
66 经年前之忆(11)
众仙终于满意,不再嚷嚷着让无妄公平处置她,在他们眼中,她这次死定了——心脏被刺穿,总不可能再活下去。
却不知雪颂比一般人特殊,她的心脏长在另一边。
她老爹终归放心不下,紧跟着来了,一阵魔风入殿,短暂迷住了包围着她的神仙们的眼睛。她抖掉睫毛上沾染的眼泪,朝他伸出一只手,再也不回头看无妄,只虚弱道:“父君,带我走罢。这一趟仙界,我是白来了。”
昏厥之前,她又不放心的叮嘱他一句,“父君,你千万别生气,咱们两个打不过他们这么多人,快快走罢,趁他们没反应过来赶紧逃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
胸前和腹部各有一个伤口,她流着血的样子应当十分可怕,魔帝颤抖着抱起她,咬牙切齿的威胁殿中一众神仙:“尔等神仙记得,今日你们这样对待我的女儿,终有一日,我会让尔等加倍偿还!”他做到了,数年之后紫苑全族覆灭,定然是他履行约定,为她复仇去了。
那一日,魔界的帝君与帝姬仓皇出逃,身后是紧追不放的仙界众神,要多狼狈便有多狼狈。她的血滴了一路,来年开成了妖娆奈何花,能够照亮十方夜色。
一切遥远得像是上古册子上的故事,她空付韶华换来一场伤心梦,甚么都没得到,失去的东西却多的数不清。若是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她起码落得性命周全,但故事之所以被称为故事,便是因它的结局从不可预料,只能由着拿笔的人随心所欲去写。
仙历八万四千年,南风从终南山吹来,雪颂已养好了身上的伤,能够下地走动,姜落尘特意配了祛疤的药膏送来给她,说是涂了以后连伤疤都不会留下。南风一连吹了半日,晌午时分顺着南风飞来一只青鸟,嘴里叼着张请帖,是给她的。
请帖上说,十月十日,仙界的神尊无妄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