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问两三句话,多是“病情如何”、“可有好转”,又或者干脆不语,只留娘一个人在那儿,似喃喃自语般唠叨不停。
那时,年幼的兰池曾问过沈大夫人,为何爹爹不来看望她,可是她又在哪里惹怒了爹爹?沈大夫人只笑不语。过了好半晌,沈大夫人才道:“你爹呀,是个不会讲话的闷葫芦。这葫芦里装着什么,你娘至今还没摸透呢。”
也不知过去了如数多年,她的娘亲可有摸透这口葫芦里装了何物?
***
次日,宫里头的马车到了安国公府门口,接了沈兰池入宫。
慈恩宫半打了透风的竹帘子,风一动,满园舒香便越过那粉墙朱瓦,溢满椒室。
虽太子忽而多了个未过门的侧妃,可沈皇后面上却没有分毫不对,该笑便笑,该柔便柔。堆翠攒金的发髻上,南珠凤簪依旧惹眼非常。簪上垂下寸许长的坠珠,颗颗都熠熠生光。
“兰儿,近日南边贡上来一匹云鞘绢,是极好的料子,我看着便衬你。”沈皇后笑意盈盈,叫宫里的侍女取来衣料和量尺,道,“姑姑知道你自小就爱这些物什,便想给你做身新衣。”
宫女捧来了那贡绢,只见这月白洒朱砂的料子果真是织工精巧、如转流云,让女子移不开眼去。沈兰池眸光微亮,爱不释手地抚了又抚,口中赞许非常,却一点儿都没提那阮碧秋的事儿。
沈皇后见兰池满心都铺在那衣料上,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想来,兰池还是想要她头上这支凤簪的,以是,才绝口不提太子提前纳妃一事。
“皇后姑姑,”兰池看完了那云鞘绢,将手从柔滑似水的衣料上收了回来,状似无意道,“兰儿想问一件事儿……这事儿,兰儿已想了许久了。”
“你说便是。”沈皇后倚在美人榻上,笑面轻柔。
“先德妃娘娘……”沈兰池慢悠悠问道,“可是犯了什么错?”
沈兰池的声音极是漫不经心,她的眼光甚至还流连在那衣料子上,不曾旁移。可正是这么一句漫不经心的话,却让沈皇后那端庄的笑颜略略一僵。
继而,她抚了下耳旁翠绿玉珠,款声道:“哪个宫女敢在你面前嚼舌根?真是无稽之谈。”说罢,她的眸光在四下锐利一扫,叫那些侍奉的宫人都低垂下头来。
“倒不是哪位宫人胡说八道……”兰池坐到了美人榻旁,对沈皇后道,“我看兆业哥哥总是偷偷摸里祭拜先德妃娘娘,这才想着,是不是先德妃犯了什么过错,才让兆业哥哥都不敢光明正大地为先德妃娘娘设灵位。”
沈皇后闻言,呼吸微微一乱。
她眸光略显不安,戴着玳瑁鎏蓝护甲的手指胡乱地拨弄腕上手钏,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来。
好一会儿,沈皇后才扯出一个笑来,急急道:“先德妃乃是因为产后体弱,这才去了的……至于太子他……这,想来是因为孝顺又心诚,这才在触手可及处设了个灵位。”
沈兰池作恍然大悟状,道:“是兰池乱说的,还请姑姑不要放在心上。”
“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沈皇后道。
忽而间,砌着水磨方砖的地上传来叮当一声轻响,竟是其中一枚金手钏被沈皇后不小心掰松了,从她腕上滑落下来,跌坠在地。
一旁垂首的宫女连忙过来捡拾起了那手钏,恭恭敬敬地捧至了沈皇后面前。
沈皇后盯着宫女掌心里的手钏,好半晌后,她陡然对那宫女喝道:“笨手笨脚的!也不知是谁教你这么服侍人的?”说罢,一把夺过那手钏,怒道,“还不快下去领罚?”
那宫女双膝一跪,颤着声儿说了句“娘娘恕罪”,便膝行着退了出去,小脸苍白。
待那宫女退出去了,沈皇后这才柔了嗓音,转向兰池,道:“你姑姑与德妃,从前可是再要好不过。”沈皇后的眼帘微微一翕,面上浮出追忆之色来,“姑姑与德妃娘娘同年入的宫,说是‘情同姐妹’也不为过了。只可惜,天妒红颜……”
久久一叹后,沈皇后复又紧紧盯住了兰池。
“兰池,你当真看见太子私设德妃灵位?”她问。
此刻,兰池忽而觉得,沈皇后不再是平日对她体贴有加、关切温柔的姑姑了,而是一位威风八面的六宫之首、一国之后。
沈兰池的唇边,慢慢绽出了一抹轻快笑意。
“是呀,就在兆业哥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