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麒阳摇摇头,道:“我并不是因此而辞官的。”
“那……那……”陆敬桦愈发急了,“这江山初定,我又无才无德,如何能掌握人心?麒阳哥还是留下来,做我的左膀右臂吧。”
“你招揽贤士,拥有了如吴修定那般的人才,又何愁无法掌控江山?”陆麒阳反问,“且我只是一介武夫,只擅行军打仗,至多只能哄女子开心。你要我帮你治理朝廷,却是比不上吴修定的一根脚趾头的。”
陆敬桦被他噎回来了,一时无言。没一会儿,他小声道:“麒阳哥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要走的呢?”
“这个啊。”陆麒阳挑眉,语气很坦然,“原因只有一个,我媳妇儿不让我留在京城里当将军。”
我媳妇儿不让我留在京城里当将军——
我媳妇不让——
不让——
陆敬桦张大了嘴,目瞪口呆。
“这……这等理由?”陆敬桦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沈兰池上前,笑道:“陛下莫要不信,这还真是我的意思。我嫌他总是带兵打仗,没空陪伴我与冠容,这才要他老老实实解甲辞官,与我一道过平凡日子去。”
她说罢,露出轻快的笑意来,那容色宛如春日渐绽的枝头花朵似的,叫人移不开眼睛去。
陆敬桦听着,面上渐渐释然。
他扫一眼面前二人,见陆麒阳与沈兰池正互相看着彼此,似有千言万语蕴在笑意中,心中顿时生出感慨来。
难怪沈兰池最终挑上的男人,是麒阳哥,而非是那废太子与二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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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愿为她倾倒者无数,可愿为她舍弃荣华权势、只身归去的,便只有麒阳哥一人。
陆敬桦微叹了口气,道:“朕知道了。既镇南王心意已决,那朕便准许镇南王辞去大将军之位;另赏封地五城、禄米千石。”顿了顿,他补道,“……可若是他日战乱又起,朕召镇南王前来,镇南王不得违抗。”
陆麒阳无声地笑了起来,一会儿,他恭恭敬敬道:“自是如此。”
“陛下。”
此时,几人听到一道女声传来。沈兰池抬头一看,原是沈苒。
她做女官打扮,面貌温和,正远远望着沈兰池。
“兰池姐姐,我知道,你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了。”她走上前几步,对沈兰池道。@
陆敬桦见她插话,竟也不去追究她的无礼,一副习惯了的模样。
沈苒靠近了沈兰池,清秀的面容上,露出一分憾色来:“我本以为兰池姐姐还会留在京城,未料到却是有缘无分了。”顿了顿,她又笑道,“不过,我也是不能强留姐姐的。”
沈兰池点头,道:“我知道你是个要强的,我走后,便帮不了你了,你要多多保重。”
沈苒微愕一下,继而勾唇一笑,道:“兰池姐姐,这天下欺我者甚多,我曾怨过许多人,可独独不曾怨过你,只对你心存谢意。……别无他话,这一路,还望兰池姐姐多多珍重。”
***
镇南王归京之后,百姓皆翘首以待,等着看镇南王会如何加官进爵、权势滔天。
可等了数日,却只等到镇南王卸甲交兵、远赴南地的消息。
据闻,陛下感怀镇南王功高恩厚,特赐予镇南王禄南五城,又将其封号改做一字,单作“南王”,以示擢升恩宠。单字封王,自大楚开国以来,历朝历代,仅有一例,足见陆麒阳恩宠之重。
镇南王出京后未几日,昔日的柳家之主柳愈便因体弱伤寒、夜夜咳血,终究于京外秋山病逝。故去之前,他强撑着写下一首辞世诗。虽笔迹略显潦草,却依旧可见一番俊秀瘦骨——
白露成霜夜,濯遍泫竹丛;愿照月色满,却覆浊池中。不觉天明至,朝化秋风中;此身非昨夜,鲛人可泣泪?
留下这篇辞世之诗后,他便撒手西去。
自此,世间少了个风骨翩翩的佳公子。
***
秋末,京城外,一架马车在大道上行驶着。
到了茶棚处,马车的主人便下来歇息。但见一名容貌艳丽的美妇人怀抱着一个女孩儿下了马车,仪态矜贵端庄。她抬眼一扫,那张如桃李似的面孔就引来无数瞩目。只不过,她似乎已是习惯了这样的注视,分毫未有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