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您有经验,以往这应该怎样处理?有戏馆给戏班子赏东西的先例吗?”
管头儿道:“有是有,但您说赏东西,基本是赏些银子或者是让利居多。三位馆主送这个东西,不是一个赏字能盖过去的,我琢磨,他们三个是有意结交班主。伶人结交戏馆馆主的并不算少,很多名伶都有自己偏爱的戏馆,这并不少见。”
商雪袖沉吟道:“管头儿,你和两位岳师父可商定了什么时候离开苏城?离开苏城之前安排一次,我来请三位馆主,感谢他们盛情。至于现在,我想他们也没有想过要新音社立刻有所表示,我们归根结底还是要把戏唱好。明后两天可是重头戏,就算是我也没有那么十足的把握——我以前没唱过连台本戏。”
虽然《吴宫恨》分两个晚上演,但商雪袖为了纵观全局,包括戏中人物情感的延续甚至衣饰搭配效果等,排练的时候除了她自己的戏,其余都是整出通排,从一大早一直到了晌午,还请了两位岳师父从旁参详,才最终决定第一晚结束在《裂纱》一折,第二晚则是从《馆娃宫》开始到《画眉桥》。
戏一开场就极为热闹,分别代表吴越两国的八个扎大靠的武生武净以及十六个龙套上了场。
众人眼前都是一亮,寻常的戏班子,这戏可演不了,因为扎大靠的这一身上下,没银子可做不起,而这新音社竟如此豪气,一做就是八套!
这二十四个人交叉穿行,辅以急促的鼓点声,这样的场面同样的具有商雪袖的风格,声势浩大却简单干练,并不冗长,不多时便进入了正题,勾践称臣,麻子六的伯嚭、李玉峰的伍子胥尤为出彩。
接下来就要到《访丽》了。
商雪袖拿到这个本子的时候,便知道了萧六爷的用意,这种耳熟能详的故事,很多折都是可以忽略的,连台本戏的缺点在于容易节奏拖沓,缺乏亮点,因此需要在紧凑上下功夫。
当商雪袖的西施和小玉桃的郑旦相携而上的时候,坐在雅间的宋子寰眼睛亮了亮。
古代的“浣纱双姝”,不外如是吧?
二人的装备十分类似,一穿淡青,一穿水红,头上的装扮仍然是观戏的众人从没见过的,各自戴了一定渔帽,只是比别的戏里的渔翁帽子要更漂亮别致,上面用珠子绣着图案,两侧垂着同色的穗子,随着人物动作轻轻拂动,衬着帽子下两张桃花也似的小脸。身上是斜襟的绣墨色花的女帔,外面披着蓑衣,两人手里都是提着小篮子,上覆白绸,做出分花拂柳而来的姿态,一人一句的念了出场白。
琴声响起,二人各自手执长绸,边舞边唱起来,正是两个无忧无虑的浣纱少女,这画面极其赏心悦目,而声腔更为优美动听,一个如同新莺出谷,一个如同水流综综,真是听不尽也看不尽的青春年少。
第六十二章 音容
刘荣升叹了一声,道:“妙啊!”
这本子改的好,他几乎已经确定了,这必是萧六爷的手笔。
他这样想着,旁边的张老板也合了扇子道:“这郑旦加的好。”
以往这一大出戏,是不演郑旦的,当然也有它的道理,戏曲历来更倾向于把矛盾集中在一个主要角色身上。
张老板看着戏台上柳摇金饰演的范蠡上了台,对二女说明国家已亡后,两个青衣从无忧无虑到惊慌失措的转变拿捏的恰到好处,便转头道:“若不加郑旦,一个人在戏台上的情绪便没有这么强烈的对比,这场戏可观赏的程度要大打折扣……但,这郑旦到底年轻了些,若是比商班主再稍大一些,更加合适。”
刘荣升道:“不可求全了。小玉桃已经算是这个年龄的伶人中的佼佼者了。她又跟在商班主身边,你们看出来没有,商班主目的在于推行明剧,所以必定不会藏私,这么看来,假以时日,小玉桃必有大成。”
刘荣升虽然这样说,心里边儿却想,这样的小玉桃学艺或可在商雪袖身边,但最终哪个伶人甘为人下,一直挂二牌呢,若要有大发展,只能离开商雪袖——不过这也不是他能操心的事儿了。
台上已经演到了今晚的最后一折——《裂纱》,商雪袖和小玉桃又换了一身装束,俱都是细腰宫装,环佩叮当,头面也是珠玉满头,商雪袖在场下对妆容又略做了微微的调整,现在看起来,整个人仿佛笼罩在哀愁与无助之中,然而郑旦的这个角色的加入,仍然是起到了一个中和与淡化的作用,在裂纱分纱之后,随着车旗,商雪袖做出一步三回头的身段,娇声对着柳摇金饰演的范蠡道:“你……你要快点来呀。你一定要快点来呀!”
那声音带着颤音,让人听在耳中,心中也不由得可怜同情起这芳龄女子,她只是一个弱质女流,却要承担复国重任。现在的西施,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而前途未知的女孩儿,只期盼着有一日复国之后,她的情郎可以快些去接她回来。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