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年近七旬的老翁生的极有棱角,犹如雕像,瘦的有些离谱,嘴里吆喝着赶着一群哼哼唧唧的猪,其中一只极其凶恶不老实的猪四下乱冲,前进不得,被老翁的柳条抽的嗷嗷直叫。
一个杀猪匠见到老翁赶着猪过来,放下手里正在噼噼啪啪剁猪骨的屠刀,从怀里掏出一根绳索,拦住了那头猪的去路,熟练地拽起它一只蹄子,用绳索和另一只蹄子系在一起,那猪挣扎不得,只顾得嗷嗷叫,口水呼啦啦的流。
那杀猪匠手脚麻利的很,叫过来几个帮手,将叫的声嘶力竭的猪儿倒挂在一个竹竿上,抬到角落里,地上放了一个用来接猪血的桶子,一把明晃晃的屠刀在它肥白肥白的脖子从上至下一划,猪血奔涌进桶子,那猪的眼睛瞪的溜圆,看着桶子里的血一点点满溢,它的眼睛也渐渐的闭上。
这只猪的魂魄在两位身材修长的鬼卒挟持下,穿越了似乎永远都看不到尽头的幽暗隧道,它的头脑时而清醒,时而迷糊,隧道的穹窿处悬挂着巨大的蝙蝠,明亮的眼睛在幽暗里闪烁,发出滋滋的声音。
终于走出隧道,看到一座案台,阎王和他身边的判官们,脸上都汪着一层油滑得的笑容,两侧的鬼卒发出吸血蝙蝠似的鸣叫。
阎王捡起一块朱红色的三角形令牌,刚想扔下去,旁边一个红脸的判官拍了一下脑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鞠着腰附耳讲到“大人,此人刑期已满,下了九世的畜生道,您算算……”
“一、二、三……八、九”阎王老爷抖着胡须,一支手掐着数数,另一支手收回了令牌,案台上的烛火在他宽袍大袖激起来的气流中摇曳。
“嗯……赤羽,你本为帝神的手中的仙鸟,因犯了仙规戒律,在凡间轮回九世为猪,如今刑满,可转世为人,你可有疑虑?”透过摇曳的烛火,阎王油汪汪的大脸横肉扭曲褶皱着。
那鬼魂只是摇了摇头,身影时有时无。
阎王老头又从另外一个盒子里捡起一块蓝色的三角形令牌,扔了下去,那种蓝色极致妖冶,他从未见过如此圣洁的蓝色。
“牛头马面,送他去投胎吧。”
说着两个鬼卒托拽着她的鬼魂又进了一个隧道,虽然叫牛头马面,他们并没有像传说的那样长着个牛脑袋,马脑袋,身体结构与普通人形无异,只是脸上没有眼睛鼻子,只有一个会说话的嘴巴,脑袋像是个被开了口的鸭蛋,时不时从口子里流出些浑浊的液体。
隧道里鬼魂穿梭,有无数悲壮凄凉的哀怨声兜兜转转,激发出层层叠叠的回声。隧道的尽头有两个分叉路口。以前她到了这里都是向左边走,这次却转向了右边。
走左边路的鬼魂都是被鬼卒踢着屁股进去的,参杂着喊冤声,场面纷纷杂杂,轮回了这么多世,他心里明白左边是畜生道,右边是人道。
向右转过去的隧道平静了很多,隧道尽头登上高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从一只肮脏的铁锅里舀了一勺洋溢着恶臭味道的灰色液体,倒在一只残破的大碗里,不怀好意的对着他笑。
“喝了它,前尘俗事,不再与你相干”
那鬼魂只是摇头,头发披散在眼前,缝隙里露着一双迷蒙的眼睛。他一只手伸过去拽着老婆婆的胳膊。
“婆婆,我是赤羽”声音飘飘忽忽,悠悠荡荡。
“是你……”婆婆听到赤羽两个字,仔细辨认那挡在乱发后的脸,虽然他面色惨白,却五官依稀分明,婆婆的脸也霎时露出一丝慈祥。
“如果让我忘记前世,我去人间还有什么意思。”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却竭尽幽怨。
“你还不打算喝这汤吗,第十世了,难道你还不想忘记她。”
那鬼只是点头,带着怨鬼般的表情。
“送他去吧。”老婆婆将大碗里的汤倒回锅里,连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