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的列车赫然在列。
许愿呆呆站着,有人拖拉杆箱经过,几乎从她的左脚碾压过去,她浑然不觉,远远地看着led屏,上滚动播放着密密麻麻的文字,一股无名火来势汹汹,就要冲破头顶,她奋力压下,眼眶却红了。
候车室像一个热气腾腾的锅,下了过多的饺子,饺子们黏在一起,个个衰嚎,谁也翻不过身来。地面都是雪水和脚印,空气不流通,耳朵里尽是嗡嗡声,连站内广播都被盖过了。
许愿乘坐的列车是k7592次,始发站是更北的城市。
刚才播报,大约晚点50分钟。
许愿再看,大约晚点1小时10分钟。
隔了一会,周围候车乘客一阵骚乱,潮水般的怨骂和惊叹,许愿巡他人目光看过去,是新一轮晚点公告。
k7592罗列其中,并不起眼:停运。上一行下一行全是停运,祖国江山一片红。
许父许母一直关注着许愿的情绪,眼看着众人哗然,已经有人提包离去,他们才走到许愿身边来,互相看了一眼,在研究谁开口。
“姑娘……”许母叫她。
许愿绞着双手,看过来。双肩包已经背了太久,她有点驼背。
姑娘绑了个马尾,因为一直绑马尾,额头上的碎发伏贴,只是发尾被棉服和背包一蹭,起了静电,有点毛燥。
许愿没有哭过的痕迹,但是眼圈莫名发红,浑身紧绷,眼睛虽然看着许母,可是心神不在。
许母想说:“今天走不了了,咱们先回家,明天再想办法。”可看到许愿的样子,心又软了下来。
母女相处时间不多,在母亲面前,许愿再来平和恭顺,乍毛鸡一般的许愿,母亲几十年来也是第一次见。
许愿知道妈妈想说什么。她用仅供三人听到的声音,淡漠地说:“我不回去,我要回家。”
许母放弃劝说,无奈地看向许父。
爸爸有点不耐烦:“你这孩子,你想你奶,我们也想……”许愿突然卸了浑身力气,低下头去,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少女特有的毛绒绒的发际线。
许爸叹了口气:“要不这样,咱们出去找客车。国营客车肯定停运了,咱们找私营的大客。”
许愿猛地抬起头来,下巴上挂着一大滴眼泪。她猛地用袖子抹了一下,甩开大步往外走。
许父追上她:“但是咱们说好,如果连客车也没有,今天就先不走了。”
许愿没搭理他,步速依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明天、后天,每天放出两章。
2017年8月17日完结。
终于写完了,咳得要吐血了。
☆、六十五
寸头司机开始站在出站口, 后来干脆满广场溜达。
由于火车大量晚点, 已经很少有人出站,倒是有不少人, 从侯车室出来,找车回家。
2007年正月初五这场大雪,被媒体誉为“五十年一遇”。大雪的亲历者, 在雪化后各自生成了自己的故事, 此后的若干年,很多人还会提起。
“当时你在干吗?”遇到雪灾的亲历者,如同他乡遇故知。
“我从风雨坛走到横山路, 18公里,她一直给我打电话,就是那一次,我决定结婚了。”
“全城的店面都关门了, 城市成了巨大的停车场。车身全部没在雪里,车顶积了厚厚的雪,只露车窗上沿。先趴窝的是小汽车, 奔驰啊宝马啊,最完蛋, 因为底盘低,最先搁浅的就是它们。然后是公共汽车和卡车, 坚持到最后的是四轮拖拉机机。”
这都是后话。
寸头司机渐渐没了喊站的心气儿。按说,他送人到火车站,再拉一两个人返程, 油费出来了,还能再赚点。
可眼见雪越下越大,他开始担心,喊来了乘客,他怎么开回去。
火车站这个万花筒,折射出神色不同、心思各异的人,他是其中之一。
寸头司机渐渐百无聊赖,背着簌簌而下的大块的雪团子点了一棵烟,猛吸一口,又缓慢地吐气。仰面半靠在出租车上。
“羽刹山的——羽刹山——有走的没——”寸头司机的口音与当地略有差异,是许愿家乡口音,她一下子辨认出来。
“羽刹山现在走吗?”许愿踏着几乎及膝的残雪,站到他面前。
寸头司机调整重心,稍站直一些,花两秒打量她一眼:牛仔裤、棉服、双肩包,女孩神态,有点婴儿肥,五官称不上惊艳,鼻子还算挺,有效弥补了其他五官的平淡,如果化上妆,能打个85分。
“二百。”寸头司机主意已定,张嘴就来。
大年初一,许父许母各给了她二百,是象征性的算压岁钱。自己还有几百块钱,刚刚又退了三个人的火车票,这个车费她付得起。
见许愿不回应,寸头司机又仰回车身上,意思是:“爱走不走,就这价。”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