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乔说:“我打算去读硕士。”
“读什么?我听人说,读个金融好找工作。”
“刑法学。”
余文初一时默然,看着她,一语不发,
远隔久久时光,才听见他说:“你心里还是怨我……”
她下意识地摇头,“陈继川死了。”
“噢,听说了,那个卧底。”
“爸,换成你是朗昆……”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给他一枪痛快的。”他说这话时只轻轻皱眉,仅仅源于对“叛徒”的厌恶。
余乔自嘲地笑了笑,不再说话。
余文初却突然开口,“我的案子你不用担心,送点钱,往上面活动活动,不至于真判个立即执行。”
余乔说:“你真觉得钱能解决一切?”
余文初道:“警察什么破德行我能不知道?妈的,哪个不是人渣王八蛋,就你们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小老百姓捧他们,心甘情愿让人踩。”
“你说是就是吧。”她已经无力再争,“等开庭我再来。”
“见了你弟弟没?”
“见了。”然而却没有下文。
余文初大约是懂了,什么也没再问,最后叮嘱她,“照顾好自己,不用老往这跑,这地方晦气。”
余乔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想,这世上大概只有极少数人真心悔过,更多的是懊丧,遗憾自己没能再小心一点,逃避惩罚。
她越发为他难过,也仅仅是难过。
他为这世界尽微薄之力,世界仍然灰暗得让人窒息。
余乔回到公寓,客厅空得像一座监狱。
周遭寂静,她放下钥匙,走进次卧。
这间房重新打理过,扔掉了小床,换成神龛与高台。
桌上放着陈继川的黑白照,是他来鹏城那一次,余乔窝在沙发上偷偷拍下来。
那时候的他洗着围裙做家务,忙碌时带着笑,仿佛一束柔光坠在她心上。
“今天去看我爸了……”她把手机拿出来,翻一翻已收信息,再把楼下捎上来的咖啡揭开盖放凉,“他一点悔意都没有,可能从来没觉得自己做错。如果说我恨他,是不是很没有道理?”
她抿一口热咖啡,看着相片中的他,继续说:“妈妈还是担心我,天天和小曼通电话,讨论我今天如何如何。他们好像都很怕我做傻事……不过,怎么会呢?我知道你肯定要生气的。”
“最近好多大新闻,神州九号升天,伦敦奥运也快开始,我妈邀我去英国看看,不过我都没兴趣,要是我走了,你又回来,那怎么办呢?”
“陈继川——”
“他们都说鬼魂心里有牵挂的人,一定会再回来,你呢?到底什么时候来看我?”
“梦里也不来,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核桃木相框下面藏着他写给她的卡片,余乔小心地展开,再读一千零一遍,他说——
“瑞丽的风和云都很美,
但我只看得到你。”
她依稀能听见他的声音,带着他一贯的笑容,微微弓着背。
“你是哪位?”
“陈继川,路口那等你好一会儿了。”
“给你四百,做不做?”
“余小姐,老子不做那种生意。”
“你心里,我们之间是怎么回事?”
“我喜欢你,就这么回事吧。”
“你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啊,我当时有一种预感。”
“什么?”
“这姑娘肯定会爱上我。”
“喂,余乔!”
“乔乔——”
“余乔啊……”
“哎,我说余乔……”
“乔乔……”
“乔乔……”
“乔乔……”
第二十八章终结
二零一二年七月,判决下达。
被告人余文初犯贩卖毒品罪、故意杀人罪、故意伤害罪,数罪并罚,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被告人朗昆,犯贩卖毒品罪、故意杀人罪,数罪并罚,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被告人孟伟,犯走私、运输毒品罪、故意伤害罪,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九年。
刑期自判决执行之日起算,判决执行前先行羁押的,羁押一日折抵刑期一日,自2012年7月7日起至2021年7月6日止。
被告人肖红,犯贩卖毒品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刑期自判决执行之日起算,判决执行前先行羁押的,羁押一日折抵刑期一日,自2012年7月7日起至2017年7月6日止。
………………
七名被告人当中三名当庭表示上诉,其中就包括余文初。
余乔当天赶回瑞丽,然而再见到余文初时,他却像变了一个人。
他带着沉重的脚镣,头发花白,面孔颓丧,身体佝偻。
人被抽走了希望,大抵如此。
隔着铁栏杆,余文初将希望重新寄托在余乔身上,“乔乔,你不是有个做刑事的朋友吗?她在省里有没有认识的人,能不能活动活动,二审给弄个死缓?”
余乔静静看着他,眼中浸透了失望,“爸,我们没那个能力,系统里的人是工资低,不过也不是个个都能用钱买通。”
“你社会经验少,没见过我们拿皮箱装金条给人上供的场景。”
“以前有,现在也好了。”
余文初仍然不屑,“你懂什么?”
余乔忍了又忍,“这个系统也不像你想象的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