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卫靳不觉伸出手,试图替她抚平皱起的眉心。明明还这么年轻,却总是惯于伪装,只有在熟睡时,才敢在脸上流露情绪——比起过去那个急于寻找出口、满世界乱撞的自己,卫靳不知道这是幸还是不幸。
景夜依旧没有醒来的征兆,卫靳的烟瘾却上来了,思忖片刻,他还是将烟灰缸拿去了阳台。
这个小区是典型的闹中取静,适合卫靳这样怕寂寞又厌倦热烈的人。想当初他买下这套房时她已经死去了。他去墓地看她,面无表情地将房产证丢在墓碑前,然后一个人喝掉了一整瓶红星二锅头。
她最喜欢的酒,够廉价也够猛烈,他喝着喝着,胸腔里除了恨,仿佛又酝酿出一些别样的情绪。可越是这样,他的心情越是糟糕。
那天他喝得烂醉,跌跌撞撞地下山,房产证也不知道丢在了荒郊野外的哪个角落,最后不得不去补办。后来这个段子被八婆们在圈子里广为流传,他们说卫靳真是一朵奇葩啊,出去逛个街还带着房产证。卫靳听了就当空气,久而久之,也就淡了。
一根烟抽完,卫靳折回去倒咖啡。他看着沙发上景夜的脸,心中缓缓涌起一股温柔的情绪,那是过去那些年未曾有过的,他知道,所以更加珍视。
他不想去惊扰她,看见她、偶尔陪伴她,知道这世间并不是只有自己独自绝望地活着,这滋味已够甜美。
卫靳像突然想起什么,放下杯子折回工作间。这也许是他这一生最满意的作品,他忍不住开心起来。
景夜醒来时天已经开始转暗,她环顾四周,见卫靳正坐在另一边专心致志地打psp游戏,只好硬着头皮打断他:“现在几点了?”
没想到卫靳并不如她以为的那样专心,她话音刚落,他已经关了psp,笑眯眯地望着她:“不早不晚刚好七点,我第一次见到女生睡得跟猪一样死,真是大开眼界啊!”
景夜的脸绿了绿,翻了个白眼不甘示弱:“我也是第一次住这么豪华的猪圈,真是三生有幸啊!”
卫靳的脸陡然黑了,几秒后,两人同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景夜指着卫靳笑骂:“你嘴巴这么毒,小心口臭!”
“那你还真是多虑了,哥哥我呵气如兰可是出了名的!”
“鬼才信你!”
“要不试试?”
话一说完,两人都不由得怔住了,景夜不自觉地将脸转开,不去看卫靳的表情。良久,卫靳走过来狠狠地敲了敲她的脑门:“对不起了,我以前这么说话惯了,不是故意的。”
“嗯。”
“什么意思,一个‘嗯’字就把我打发了,太伤心了!”
“伤心个屁啊!我现在饿得两眼发黑,我们出去吃饭吧。吃完饭,我想麻烦你陪我去个地方。”
卫靳没想到景夜会让自己陪她在黑漆漆的夜里去墓地,要是换成以前交往过的女朋友,他一定会以一句“有病”一口回绝。
可这次不一样了,拜托自己的人是景夜,卫靳回想起自从上次丢了房产证就再没上过山,心中总算有些松动,微微点了点头:“好吧。”
7
夜晚的墓地绝对是练胆量的好地方,当然,这样的说法对于眼下这两个人来说,并不成立。
景夜可以说是健步如飞,卫靳看着身旁这个偶尔神经强大得如超人一样的女生,嘴角不由得漾起一抹笑。漫长无趣的人生,能偶尔一起消磨,想起来似乎还不错。
两人又在荒无人烟的小径上走了一阵,卫靳点燃一支烟,问景夜要不要,景夜摇摇头,轻声说:“就要到了。”
卫靳没有问景夜要来见什么人,就像他没有跟她透露,其实刚才经过的,是她的坟墓一样。他们保有适度的距离,却又同行,这是他目前认为最好的状态,因为他实在不敢保证,如果再靠近一些,他会不会变得贪心。他知道她希望将他们的关系简单化,所以他愿意尊重她的想法。
景夜最后在一方墓碑前停了下来,这么久没来,她居然无法说一句好久不见。生死永隔的人还如何再相见?
太执着了吧,执念太多的人,势必活得不快乐,但她已学会应允自己这种不快乐。又在墓前站了一阵,景夜才缓缓蹲下身,伸手去抚摸那方冰凉的、毫无温度的石头。
“你们现在幸福吗?大概是幸福的吧……谢谢你们生下了我。”她这样说着,声音异常温柔。
此刻天际是最浓重的黑,风大无星。站在不远处的卫靳在这样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回头看她,才发现她居然流泪了。
景夜哭的样子他不是没见过,但如此静默地哭泣,却是前所未有。卫靳的神情一瞬间变得难以言喻,他看着她哭,微微蹙眉,像是觉得满足,却又如此遗憾。
这样暗淡的夜,这样凄清的山野,这样靠近的两人,她从不曾对他动过半分心思。
下山时卫靳和景夜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话也不多。景夜觉得有些冷,卫靳很快捕捉到这微小的细节,打开了暖气。
“现在就用这个太蠢了吧?”景夜目睹他的举动,不自觉地笑起来。卫靳的桃花眼眨巴得十分讨巧:“没关系,就当是提前适应全球变暖,我是多么有先见之明啊!”
他永远擅长莫名其妙的歪理,景夜被逗得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