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茶敲开展戍书房的门时,景夜的手微微抖了抖。展戍见到是她,眼中虽有疲惫,却还是透着几分欣喜:“怎么?”
“帮你泡了茶。”景夜没有直视展戍的眼睛,嘴角却始终挂着一抹笑。展戍接过杯子的一刻顺势握住她的手:“你……哭过?”
景夜一惊,整个人愣在那里。她刚刚明明没有哭过啊,只是觉得冷而已,冷到泪水都像是在眼角结冰了。
展戍并没有马上松开景夜的手,而是低下头,轻吻她的手背:“对不起,我不该给你这么多压力的,你只要选你觉得开心的路就好了。”
景夜没有料到展戍会这样讲,一时半会儿没有说话。良久,她咬住颤抖的嘴唇轻声提醒他:“我知道了,茶都要凉了,你记得喝啊,我先去看电视。”
墙上的壁钟显示已过去了整整一个小时,景夜才慢慢从沙发上站起来往里走,缓缓推开书房的门。
展戍已经趴在书桌上睡着了,不仅表情安详,呼吸也十分均匀,大概是真的太累了吧。景夜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茶杯,微微松了口气,走过去晃了晃鼠标,桌面立刻出现了她意料之中的资料。她以最快的速度将那份文档拷贝出来,并清理掉痕迹,而后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将那些资料存档后,景夜把拷贝的版本,按事先拿到的地址用限时专递寄了出去。那之后她坐在窗台上给程灏洋打了个电话,想提醒他注意签收,没想到电话响了好几声后,接听的人却是程屿。
景夜惊愕得僵住了,一时之间她甚至忘了挂电话,“哧啦哧啦”的电波声中,只余下她重重的呼吸声,一下一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书房那边传来的细微响动终于让景夜回了神。她颤抖着双手去按挂断键,按了几次,却总是按歪了。最后她干脆心一横,将电池拆了下来。
世界立时清静了,她深呼吸一口,那些被冷空气冻结后迟迟没有流出来的眼泪,终于融化了。
景夜失神地跪坐在地板上,身体里的某一处不可抑制地涌起阵阵无力感。为什么,为什么她复了仇,却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快乐?
而其实,真的要到很久很久以后,当景夜躺在手术室的床上,以为自己就要死掉的那一刻,她才清楚地意识到,原来驱使她去进行这些所谓的报复的,并不仅仅是单纯的憎恨,而是一种对信念的渴望和坚持。人这一生总是需要一点信念的,只可惜,她的信念不是爱情不是金钱甚至不是快乐,所以,她注定得不到平常人所相信的幸福。
她花了那么长时间去坚持,以为自己终会收获一份信念,得到解脱,但最后才发现,其实一切不过徒劳。
只有真正放下仇恨才会解脱,当时的她,还不懂得。
6
展戍的公司因为机密文件外泄遭遇重创的消息是在一周后流传遍地的。据说这一次公然站出来挑衅、抢走他大半员工的竟是一家新注册的经纪公司,许多业内人士纷纷私下揣测,展戍公司内不仅有内鬼,并且这个内鬼还身居高位。
作为潜藏在展戍身边的唯一内鬼,景夜听着各种版本的八卦消息,脸上并没有浮现起太多情绪。只是最近展戍确实忙得焦头烂额,有一次她按惯例地端茶去给他喝,看见烟灰缸里蓄起的小山似的烟头,不禁心惊肉跳。转而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冷笑着转身。
这一夜展戍从书房出来时已是凌晨十二点,景夜习惯性地坐在沙发上等他出来吃消夜,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景夜睡着的样子像极了回归母体的胎儿,身体紧紧蜷曲成一团,眉毛微微皱着,像是梦到醒不来的梦。
原本焦虑异常的展戍见到景夜的睡颜,心不禁化成一摊温温的水,轻轻走过去替她搭了一条毯子,转身准备去洗脸。
“不如我们回g城吧。”展戍并未料到身后的景夜没有真的睡着,略微一怔,犹豫地回过头看她。
壁灯昏暗的光线里,景夜微垂的睫毛在眼下的皮肤上留下一小片暗影,她不紧不慢地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不如我们回g城吧。”
展戍一动不动,倏忽间,忘了呼吸。他静静望着自己眼前这个还不足以被称为女人的女孩,默读着她眼神中的镇定和期许。良久,终于缓缓开口:“我会考虑的。”
景夜没料到他会这么快就松口,猛地抬起头,对上展戍漆黑的瞳仁。那里面肆意蔓延的怜惜与疼爱,令她屏息。
不能心软,她这样告诉自己。
展戍是在隔日清晨去到景夜房间的,他本就有她房间里的备用钥匙,只是因为尊重她的**,从不擅闯而已。可在他下定决心重新来过的这一刻,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澎湃着的各种情绪,在毫无知觉间,已轻车熟路地打开了那扇门。
门里住着他的爱情,门里也关着潘多拉,这些他都知道,可是还有别的办法吗?
在展戍拼命压制自己内心欲念的同时,睡在床上的景夜全无知觉地翻了个身,嘴角还有浅浅的笑意。
她梦见了什么呢?展戍痴痴地想,梦里她是不是又遇见自己喜欢的男生,又或许,还是更多更多,他从不曾发现的,只属于她的快乐。
思及此,展戍心中不禁泛起阵阵酸楚,他知道自己是老了。服老从嫉妒一个少女开始,服老也从爱上一个少女开始。
他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