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乱糟糟忙成一团,自然是没法再待下去,外面的人们也被吵醒,不少人下车围了过来,更多的是车棚里伸头张望。
和尚退出行脚屋,迎着晨曦中的寒风一吹,登时打了个寒颤,便张望着想要找个避风的地方暖和暖和,扫视周围却发现一个负剑道士不远处看着自己,只是目光冷冽,旁边还有一个中年儒生刚刚从马车上跳下来,哀叹一声,这下只能离开了。
这几年佛家实在走背运,道家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拔之而后快;儒家也跃跃欲试拿佛家这个外来户来开刀,以示身手;纵横家们不怀好意,兵杂墨实力不济,便冷眼旁观,当然如果有机会,没有人会介意给佛家来上几刀,顺带咬下几口肉来。
和尚心里哀伤感叹,佛家入土中原以来,难得大好的形势持续了几十年,鸿运正当头,怎么看都还有百年余福,偏生势大催生野心,想着在道家的破事中也掺和上一腿,结果出头的虫儿被鸟啄,惹来天下豪此雄们红眼,大好形势毁于一旦,要不哪至于放着繁花似锦的腹地不布道,偏生往这犄角旮旯的鬼地方走上一朝!真是利令智昏,祸不单行,祸不单行呀!
儒生跳下车,扶正有些歪斜的进贤冠,发现屋子外的和尚后不禁皱了皱眉头,瞥了一眼身边神情冷漠的道士,朝手里哈上一口气,边搓手取暖,边叹息道:“刚走了一个大和尚,又来了一个大和尚,这么小的一口肉也不舍得放下了,看来佛家也是饥肠辘辘啊,这“舍得”二字,喊得再多,“利”字当头时,无论如何也是“舍不得”!”
道士斜视儒生道:“这大和尚心神内敛,定然身居高位之辈,若是这一行发现了些蛛丝马迹,虽说大事已近尾声,但免不了生出一些麻烦事,这万一被发现一点内情,传回中原惹来多方警惕,怕是姚学士的一番谋划收官难喽!”
儒生点点头,长叹息摊手道:“天师此言不假,只是我那几个师兄早早随家师离去,就剩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杀只鸡都下不去手,对付这么一个大汉,怕是肉包子上门,归不得喽!可惜天师也是负伤在身,此间谋划只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喽!”儒生转头见道士脸上阴晴不定,又道:“天师不必担心,一个和尚未必能翻出大风浪来,再测说来,此事不过是家师和天师府的一步闲棋而已,纵然有失,对中原逐鹿也是关系不大,放宽心罢!”
道士心生恼怒,心道你儒家对道家虽在势弱,但是对天师府一脉确实强势不少,这里的谋划于你儒家虽然成事固然欢喜,不成亦无所损伤,但是对天师府来说确实至关重要的一招。自己在这里又是安插心腹,又是威逼利诱,使尽了手段,若是事情失败传出实情去,仅仅“勾结狄异迫害诸夏子民”这一罪名足以让天师府身败名裂于天下。你们做事小心谨慎不漏任何马脚,即使事情败发了也能抽身而退,我却躲无可躲,现在说这种话,岂不是在逼我去和这大和尚拼和你死我活!
道士压下火气,沉默片刻,道:“此人我来处理,先生先去罢!”
儒生点点头,笑道:“我观先前那女子白衣皂袜,不染尘埃,不知是何方佳人?”
道士深吸一口气,冷声道:“那人是此地共工庙的巫咸,不沾功业,不入众生道,又有先人遗德在身,整个一大刺猬,我可不想招惹!“
巫者,祭祀也,巫咸者,庙祝也!
儒生恍然道:“原来是它们!”
它们而不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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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称为“它们”中一员的女子优哉游哉的走下山间小道上,上面,丝毫没在意脚下就埋葬着死人,也对践踏别人葬身之所毫无愧疚,翘起脚来摘取几枚野果,在旁边的小河里洗干净,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啃咬着。只是这位口味实在刁蛮,每一颗只咬上一小口,便随手将剩余大半的果实随手丢弃。
就这么走走停停好一阵子,丢了好几十枚野果后,又不时停下来看上一会太阳未出将出时,半边青冥,半边红火的天色,确定身后不远处的和尚始终不敢靠近自己,于是无聊的从树枝上捏下一条翠绿小蛇,将它缠在手臂上,捏着它的脑袋逼它张开嘴巴,另一只手捏它尖锐的牙齿。小蛇的牙齿形状如针,呈弧形,女子便用指肚摩挲它牙齿的弧线,牙齿被刺激后,毒液便凝聚成滴一滴滴掉落在地上。
“可怜虫!”女子撇了撇嘴。
这次本是出门找以前的玩伴一起游玩,可是这才两三年不见,一个个都嫁做人妇,整日围着那三尺灶台,咿呀小娃打转,全不现那“掠马满城惊,谈笑胜鼓笙,或疑此地男儿风,应是刀剑应颜红”的飒爽英姿!
值得吗?她问过,却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反倒一个个规劝起自己来了,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像极了她几个姨娘外人面前的面孔,让人作呕!
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掉头就走。登泰山观封禅旧址,至丹霞洞听钟磬之声,临抱福山在那巨大的“福”字上面走一走……可是啊,这出门游玩,本就该是几人作伴而行,登高而呼,临水捉鱼,见个平日里少见的物件便叽叽咋咋聊个没完没了,这样才好玩,可是自己这一路一个人走下来,要么自言自语,要么沉默不语,整个玩耍的乐趣便荡然无存,越走越烦躁,到最后只好怏怏打道回府!
小家伙被捏住了脑袋,浑身无力,只剩下尾巴无力的摇摆以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