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如吃了晚膳,只觉得听雨阁内闷闷的,心里便不大舒坦,便吩咐了人开窗透气,自己拿了把小剪刀坐在贵妃榻修剪花枝。
带着些水汽的晚风,轻轻吹着晏如雪白娇嫩的脸庞。晏如一手扶着花枝,仔细挑选着叶间的花苞,只留一朵最大最完好的,剩下的全部剪掉。
娥眉好奇地问道:“小姐剪那些完好的花苞做什么?月季本就是一枝多花才好看啊。奴婢看假山池那边的月季,长得可好看了,每个枝头都有三两朵花,压得枝条都垂下来了。听府里的花匠说,这还是他们特意栽培的品种呢。”
晏如又挑了朵干瘪的花蕾“咔嚓”剪了,头也未抬道:“总有人觉得那样好看,我就不这样想。一条花枝上我就望它留一朵花。”
娥眉不解地说道:“一枝只留一朵花?奴婢倒觉得,花多才热闹呢。”
晏如将落在耳边的发丝别在耳后,笑道:“一条花枝应当只对一朵花尽心尽力。”
“二妹的意思恐怕是说,一夫只娶一妻吧。”晏姝突然从门外挽着大夫人一同进来了,她笑吟吟地撩起门帘,踩着莲步徐徐走来,穿着一件茶色的长裙,头发梳成半月形,更显妩媚。
晏如放下手中剪刀朝大夫人和晏姝行了一礼,说道:“母亲怎么这时候来了,大姐又是什么时候回府的?”
采葛扶了大夫人坐上主座,大夫人的胳膊往倚扶上一搭,露出一双嵌祖母绿宝石的金钏,带着温和的笑道:“晏和生病闹得厉害,晏姝不放心过来看看。晏和现下睡着,便想着和你大姐过来看看你,我们母女三人说说话。”
说话间采葛端了三盏热气腾腾的六安瓜片来。晏如道:“母亲差人叫我过去便是,我总觉得今晚闷闷的,像是要下雨的样子。过会若是下雨了,路滑不说,晚间天凉些,若是母亲受了凉可怎么办。大姐也真是的,也不劝劝母亲。”
晏姝说:“就你知道心疼母亲,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呢,母亲说坐在屋里没事做,要过来看看你。所以我们吃了晚膳便过来了,左右无事便当消消食了。来的可巧,正好听二妹以花喻人呢。”
晏如脸红道:“我不过是修剪花枝,都是女孩家打发时间的事情,怎的到了大姐眼中,就成了以花喻人呢。大姐又在乱说,这种没羞的话你也在母亲面前说。”
晏姝指着那盆月季花道:“一条花枝只留一朵花,可不是说一个男子只娶一个妻吗?奴才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长姊与你一同长大,难道我还不知道你的话中话、弦外音吗?”
大夫人开口道:“你们两个都一点没个羞,世间哪有不娶妾的男子呢。妻曰娶,妾曰纳。男子自古便是三妻四妾,一发妻二平妻四偏妾,发妻持家,平妻要帮持发妻,为夫家延绵子嗣才是。”
说完大夫人又道:“我只盼望着剩下两个未出阁的女儿能有个好归处。”
晏如使了个眼色,采葛便把未修剪完的月季搬移出去。晏姝拉着大夫人的手,却是对着晏如说道:“二妹长得极美,自然是会去个好人家的,必定是非富即贵呢。大姐我可指望以后能沾沾光呢。”
晏如静默着,窗外传来雨滴落地的声音,风吹着树叶发出簌簌的声音,撑起的小木窗被风吹得咣当咣当撞在窗檐上,烧了半截的蜡烛被也吹得半明半灭,映得大夫人的面色,阴晴不定。
晏如看着慌忙去关窗的仆人,觉得自己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浑身冷汗。终于明白,今日大夫人和大姐不是来散步的,而是试探自己的心意。谈论到妻妾的问题,大夫人难道是想把自己许配给别人当妾吗?
她脑间一片空白,只能拼命告诫自己要沉着冷静,不要再让大夫人把话说下去,这时候一定要想一个办法才是。
晏如思索片刻,紧握着衣裙的手慢慢展开,向大夫人行礼道:“母亲教导的是,女儿有一事,隐瞒了母亲数日,现在不得已只得告诉母亲。”
大夫人望了一眼晏姝,又对晏如道:“你说便是。”
晏如正色道:“女儿的大外公近日传了封信给我。说是来了位高人给我算了一卦,女儿本未当回事,许是个装神弄鬼的骗子胡言乱语,所以迟迟未交予母亲过目,但今日母亲提到了婚嫁之事,女儿便不敢再隐瞒,请母亲恕罪。”
晏如口中的大外公指的并不是晏姝和晏和的外公,而是指自己亲生母亲的父亲,开国郡公,为了区别开来,就有了大外公和二外公的叫法。
晏如亲自走至梳妆台的密层中拿出一个信封来,从中抽出一张纸展开递给大夫人,大夫人接过信纸,晏姝也一脸好奇地凑过来,只见信上写着寥寥几句话:
十六未许方可安,薄情桃花逐功名。
阴阳差错不可错,洛儿无后不得阖。
这封信并不是晏如的大外公交予她的,而是晏和送给自己的十六岁生辰贺礼,和晏和的亲笔信一同放在木匣子里,晏和在另一封信写道:“二姐,我昨日并不是与夏小姐一同去瑞蚨祥挑衣料子,我是想为你挑一份别出心裁的贺礼。
“衣服首饰你自然是不缺的,我挑挑拣拣了老半天也不知送你何物,只好先去醉仙楼吃顿饭。听闻醉仙楼有位算命极准的瞎子,有时候别人用千两黄金求他算命,他也不依。有时候心情大好不收取人家一分钱财,也替人家算。
“我就拿了我攒的几个月银子为你算命。他先问了你的生辰八字,一开始不愿意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