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回答秋杏的问题,却是问出了这样的一句话。凝定的瞳眸含着不安,既紧张又害怕。
秋杏似乎看出来了,轻笑道:“这是平州城的客栈,我们现在正往京州定国公府的方向去,你放心。”
听闻她的话语,临霜暗暗舒缓了一口气。
好在,不是醉花坊和红雀楼。
与委身烟花巷相比,到底定国公府已算是天堂。
“你也是被家里人强卖到公府去的吗?”大概是觉得她面善投缘,秋杏不由凑近了一些,眨巴着双睫问道。
“也?”临霜有些诧异,望着秋杏甜甜的笑靥,怎般都无法让她将“被卖”两字与她身上遐想。
秋杏解释,“这次定国公府在北地收了八个丫头,六个都是被家里卖进来的,其中三个像你这样,迷迷糊糊被卖掉了,只有你醒的最晚。所以我猜,你也是被强迫的,对吗?”
陆临霜沉默了,不愿去回想自己先前所遭遇的一切,也方知这世上原来有许多同她一般命运的姑娘,不由暗了思绪,许久道:“我是被我哥嫂卖掉的。”
秋杏了悟,看着她低落的神情,主动拉住了她的手,“既然已经是这样,那就不要不开心了。反正他们都已经弃了你,你又何必再眷恋他们呢?再说,家里就未必会比公府好呀。”
“难道你心甘情愿到公府为婢?”她有些不大理解。即便家中再贫苦,公府再繁荣,再公府中作奴又怎会比在家中自由?
“对呀!”秋杏却甜甜笑出来,一双眼月牙弯弯,携着稚气的纯真,“我爹死得早,我娘丢下我跑了,只有我奶奶把我养大,奶奶一死,我连一口饭都吃不上。还是温嬷嬷看到我,给了我五两让我把奶奶安葬,又把我带到公府去。我觉得,反正都是活,在哪里不是活呢?若是留在村子里,我怕是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不如到公府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增增见识也是好的!”
“可是……”
可是她毕竟不一样。她还有哥哥,还有家人,还有自己无法舍却的感情。
这句话陆临霜却没能说出口。
秋杏依然笑着,“总之我觉得,反正事情已经这般,左右改变不了什么,何不试着接受呢?虽然这条路是难了些,但,如若不闯一闯,怎会知道不会闯出一条自己的路呢?”
……
如若不闯一闯,怎会知道不会闯出一条自己的路呢——
陆临霜徒然怔住了,这一句仿若一股电流击中了自己的四肢百骸,又顺着血液逐渐流淌到大脑。
是……左右都是路,都要一步一步的走。又怎知,这条路行不通呢?
爹娘自小教她读书,命她要身具傲骨,就是为了她不必走普通农女的道路。可她自小生长在那个小村庄,似乎也没什么可以步出村去的可能。如若不是这一次,她或许此生,都无法到那传说中繁华广阔的京州帝都……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如风破开缭绕眯眼的云雾,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恍然洞明,满心的难过仿若随风散去了,瞬息间心中已有一个决定浮出心湖,慢慢变得坚定。
……
爹,娘。
临霜过去的十余年,一直都是在爹娘的庇佑下长大的。
而今,既然你们已经不在了,那么临霜未来的路,便要由临霜自己来走了。
无论临霜的结局如何,临霜一定都会听聆你们的教诲,坚韧不挠,勇敢走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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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心中一旦有了决定,心便会逐渐平静下来,逐渐的,便会令人忘却了悲伤。
又过了几日,临霜已彻底从最初的沮丧中抽出身来,精神也逐渐好了许多。
经过她的了解,她大抵明晓了目前的境况。他们这一行,本是要自北地南下向往腹地京州的方向,谁知途径平州郡地界时,载人的马车竟坏了一辆,不得已才停在客栈歇脚。好在马车的问题不大,拉去集市很快便修整好。众人在平州盘桓了几日,也纷纷养足了精力,便就此再次启程。
这一行共十五人,其中有八名是定国公府新定的婢女,除却带队的温嬷嬷,其他六个是府中负责护送的小厮侍从。听秋杏的描述说,他们后面本还有一队,不同的是那一队载的为公府新定的男童小厮,自平州时便率先走了。
这本也是公府历年来的惯例。定国公府家大业大,其下的奴仆侍婢数不胜数,每年皆会在一些偏远的村庄收买些少年少女作丫鬟仆从,来补缺那些为己赎身的丫鬟小厮、或上了年纪被送出府的姑姑嬷嬷。至于公府为何专爱挑选边隘偏远的孩子做奴婢,据闻一来是担忧变卖这些孩童的家长约后反口;二来,则是令这些孩童知晓家乡道远,断了他们妄图回乡的心,也好一心一意侍奉家主。
入京的一路道途漫漫,就这般马不停蹄风餐露宿地走,也至少要走上二十几日。好在女孩子们年纪相仿,聊起嗑来倒不会觉得闷。这八个女孩子中,最长的方才十四岁,最幼的也仅有九岁。依照临霜的了解,她们大抵都是家庭贫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