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苍这几天总觉得身体里有一股压不住的反逆之气,胸口上黑色的梵文印记已经恢复,伤口也恢复如常,可是任凭他怎么用法力想将那印记消除,却始终也消除不了,那印记仿佛从他的身体里长出来了一般,牢牢的攀附在他的皮肤上,怎么也弄不掉。
白苍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再次穿上那素白的仙衣,他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清冽俊雅的谪仙,可是他知道自己身上隐约有一股浮躁之意压于眉底。
清欢打了个哈欠,见那仙君定定的站在镜前,有些困惑的问了一句“怎么起的这么早?”,他们此时已离开了直沽栈留宿。
高冷的仙君征愣了一下,回过头来对她安慰的一笑道“没事”
清欢从床上坐了起来,昨天她明明是自己一人睡一间房的,可是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这人睡在枕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刚开始还会吓一跳,现在倒是见怪不怪了。
白苍见清欢一脸迷茫的坐在铜镜前,以手执着桃花木梳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很明显是没有睡醒,不禁在心中轻笑了一下。
一身素衣的仙君走到她身后,从她手中拿过那把桃花木梳,在那人的怔愣中清浅一笑道“你的头发本就乌黑顺滑,被你这样粗暴的梳,岂不要掉光了?”
清欢听了这话,脸上一红,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任白苍的替她梳头,他的动作那样轻柔,感觉到那梳子轻轻划过自己的发间,从镜中看到那人仙姿林立,冷峻的眉眼带了几分说不出的温柔,不禁让清欢想起了那一句与君结发,白头偕老。
“如果有一天,我忘了自己是谁,你一定要记得我是谁”那虎却是站在她身后突然说出这样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来,垂眸而立,眼中看不出情绪。
清欢正在神思晃荡之间,全然没有用心听他的话,只轻点了点下巴,漫不经心答道“放心,我肯定会记得你”,刻在心里都来不及哪里会不记得呢?
等到几人再上路,不知不觉便到了京城,清欢掀开轿帘定定的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其实她们离开的并不远,自己当时离开更多的原因也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却没想到家中会发生这样的巨变,想到这里她眸中神色一暗。
“你在想什么呢?”突兀的,清冽而熟悉的男声响起,是那虎,明明没有看她一眼,却仿佛知道她会触景生情一般。
“没什么”清欢慌乱的回了一声,转头看向轿外,眼角却有数滴泪水滑下,这沿岸的湖畔,小时候父亲背着她走过数次,每当买糖葫芦的老伯走过,他总会给她买两串,一手一串,看她吃得满脸的糖,笑得很宠溺,而如今却什么都没有了,她甚至都没在他死前见他最后一面。
身旁一双手伸过来,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手掌十分温暖,给了她很多力量,她知道那是翠缕,转过头,是她对自己轻语道“小姐,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吁!”吴伯停住了马,马车在熟悉的庭院前停住,她们到了,又回到了最初离开的地方。
翠缕与吴伯先提了行李下轿,清欢却微颤着身子坐在轿上,久久没有动弹,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要去想父亲去世的事实,不要去想那日家姐那样飞扬跋扈的态度,可是她做不到,越想越觉得紧张,甚至口干舌燥,大脑中一片空白,胃中是一片猛烈的灼烧感。
那一身素白仙衣的男子走至轿前,一手掀开轿帘却没有下去,反而伸出手来,用温柔而劝慰的语气柔声哄她道“别害怕,抓住我的手,好不好?”
清欢只觉得混沌的意识瞬间得到了缓解,那人仙音沐风,一双深邃的蓝眸温柔如水,嘴角挂着清浅的笑意,仿佛即将踏上的不是痛苦之地而是春日花园一般,引得她微微一愣,仿佛受到了诱惑一般,慢慢伸出手去。
“来,我们下去吧”几乎是一瞬间那温暖厚实的手掌便紧紧的握住了她,让她心中生出无限的安全感。
好不容易下了轿,清欢用力的吸了几口气,才竭力镇定了心神,强迫自己看向那曾经无比熟悉的庭院,庭院依旧萧条破败,从外面看质朴的不成样子,连那府匾上红色朱漆的三个大字“清欢阁”也已经全数剥落,徒留三个木字,如今连父亲都不在了,更不会有人记挂着来修缮这府吧,清欢垂眸苦笑了一声,再抬头碧蓝的眼中已盈满泪水。
翠缕将那行李提到门前,这门锁却是从里紧合着,让她心中隐隐有些困惑,轻轻的叩了叩青铜门锁,却无人应答,难道刘管家与方大娘他们都不在吗?
“刘管家,你们在吗?二小姐回来了!”翠缕见无人应答,心中更加焦急起来,便用力叩了叩那门锁,大声呼喊了几句,眼看屋外寒风渐起,他们也赶了那么久的路,即将入夜,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清欢抱着手臂站在一旁,身子在深秋的寒风微微蜷缩着,她害怕,她害怕开门的不是熟悉的人,甚至不是家中的人,她甚至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其他更加糟糕的局面,比如被告知房子已经被转卖给其他人了,如此她便再没有家可以回了…
白苍抬眸看了一眼起风的天气,只怕再过几日就要入冬了吧,这样想着,他用手轻轻一挥,那件雪白锦鼠袍便出现在了手上。
“风大,披上御寒吧”清欢神思正在混沌间,猛然听到那人紧贴在自己耳畔关切的说了一句,随之而来的是颤抖着的身子被暖意紧紧包裹,又是那件熟悉的锦袍落在了自己身上